体内那股凶兽般的力量还在奔涌冲撞,刘雨现在心中只想找到那个文士,问个一清二楚。
城里碎砖乱瓦堵着路。他循着模糊的记忆往回找。
那间容他避雨的书屋,已经塌了一半,屋顶一个大洞,空无一人,风穿过破洞呜咽。
他没停,踉跄着走近。门板歪斜,但是书架却完好无损,架子上的书册依旧规整,没有一丝尘土。
刘雨注意这些书架,他看向里面的,文士就端坐在那里。
“是你!”刘雨几乎是嘶吼出声,每一个字都像含着血沫,“是你留下的东西!那果子!”他向前一步,体内那股因吞食果实而暴虐横冲的力量被剧烈的情绪点燃,骨骼都在发出承受不住的呻吟,“李娃!他死了!他……”后面的话,喉口如岩浆般灼烧,痛得他再说不出一个字。
刘雨盯着它,血丝密布的眼睛里掠过一丝疯狂和疲惫交织的复杂情绪。他用蛮力,指甲缝里还带着泥土和干掉的血渍,粗暴地去掀那铜扣。
他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文士,像一头濒临疯狂、要择人而噬的困兽。
没有一丝慌乱,没有一丝意外。文士就那样平静地抬眼看着闯进来的刘雨。
他搁在膝头的手动了一下,那只修长干净的手自然地伸向桌案另一角。那里,放着两本线装书册和一页折好的纸。
他的手拿起那两本书册,书册很薄,但显得极为古朴。接着,他又拿起那张折好的纸。
然后,文士做了个简单的动作:他微微向前欠身,将这三样东西,平稳地、轻轻地,推到了桌案靠近刘雨的边缘。
他的动作轻缓而清晰,没有一丝言语。那意思再明确不过:拿着它们。
推完东西,文士的目光从刘雨那盛满仇恨脸上移开,重新落回自己面前那卷摊开的书册上。
刘雨胸膛剧烈起伏,血红的眼睛在桌上那两本看似不起眼的薄薄书册、那张折叠的纸张。
他想冲上去揪住这人的衣领,他想质问,想咆哮,想把眼前这张平静无波的脸砸个粉碎!
可这满室的寂静和书架诡异完好无损的安宁,捆缚着他沸腾的怒火。
最终,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刘雨走了过去,他僵硬地伸出手,。他先是紧紧抓住了那两本薄薄的书册,纸页的坚硬触感透过皮肤传来。
书册很薄,但显得极为古朴。他拿了起来,下意识地翻开其中一本的封面。
纸张哗啦轻响。里面竟不是什么文字满篇,而是一页页绘制精细的人体姿态图谱。
黑白的线条勾勒着一个个栩栩如生的小人。每一个小人都处于一种蓄势待发或攻防转换的瞬间,或拳出如炮,或腿扫如鞭,动作姿势或沉稳如山岳,或迅捷如惊雷!一招一式清晰明了,旁边还配以极其简练却蕴含深意的批注:“拧腰崩劲,其根在踝”。
这是一本武功秘籍!
刘雨的手抖了一下,体内的力量感似乎与图谱上某个拧腰跨步的姿势产生了诡异的共鸣!背伤下撕裂的肌肉猛地一跳!
他立刻甩开这本,几乎是粗暴地翻开了第二本书册的封面。
入眼的不再是图谱,而是密密麻麻、极尽工整的小字。开篇便是:“顶门一线通青冥,气发丹田贯神庭。撮口如针破云障,意到气随金石惊。”玄奥古朴的文字,辅以一张人体经络穴位图,还有详细的呼吸频率节奏的描述,如何配合意念引导体内流转的气息。
这绝非寻常吐纳,是一本极其精深的呼吸心法!
文士给他的,不是什么答案,而是给他指引运用力量的法子。
刘雨猛地抬起头,血红的眼睛再次死死盯向看书的文士,那压抑下去的火焰噌地又窜了上来!
他想问他为何给这个?早干什么去了?!李娃的死,难道就是为了让自己换来这两本书吗?!
“这…这是什么意思?!”刘雨的质问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嘶哑,每个字都带着被背叛的伤痛和无法理解的愤怒。
文士仿佛没听见刘雨的质问,只是极其自然地伸出两根手指,拈起桌上最后那页折叠的薄纸,轻轻捻开。
纸上只有一行墨迹淋漓又带着几分飘然出尘的字:
“欲问因果,县衙寻秦司马。”
做完这一切,文士的手重新放回了膝头,目光也重新落回自己面前的书卷上。
无声的压迫和冰冷的谜题,像潮水般再次淹没了刘雨。
秦司马。
这是另一个名字,一个指向更深漩涡的路标。
刘雨胸膛剧烈起伏,最终,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他猛地合上了那两本书册,连同那张飘落的纸条一起,死死攥在手中。力量之大,几乎要将它们捏碎在掌心。
他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始终安静的身影,然后他没有言语,走出了这片诡异的书斋。
院门在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里面的死寂世界。
每一步都沉重无比。体内那股狂暴的力量并未因得到书册而平息,反而如同被投入滚烫油锅的冷水,更加猛烈地翻腾冲撞。
他强忍着身体内外交加的折磨,眼神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荒芜。他避开了大路,顺着破败巷子的阴影,跌跌撞撞地向县衙方向摸去。
县衙的气派大门半开着,门口守着的兵丁比平日多了几倍,个个盔甲染尘,眼神警惕中透着疲惫。巨大的石狮子也被溅上了暗黑色的污迹。
“干什么的?!县衙重地,闲杂人等滚开!”一个手持长枪、络腮胡子的官兵,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厉声喝止了在石阶下徘徊的刘雨。
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在刘雨沾满血污泥垢的衣衫上刮过,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戒备。
周围几个守卫也立刻警觉地靠拢过来,长矛斜指,封锁了上前的路径。空气瞬间绷紧。
刘雨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只还能活动的的手伸进了怀里。
守卫们齐刷刷地后退了半步,握紧了武器,以为他要掏出什么凶器。
但刘雨掏出的,只是一张折叠得有些凌乱、沾着一点他掌心汗渍的薄纸。
他沉默地将这张纸举起,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
那张轻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的纸,在络腮胡子兵丁警惕的目光下展开。
上面只有一行墨迹淋漓、笔锋如刀、却又透着一丝难以言喻清冷孤高的字:
秦司马亲启。
没有落款。只有这五个字,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
络腮胡子官兵看清上面字迹的瞬间,脸上的戒备变成了混杂着惊疑和一丝敬畏的复杂表情。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对着身后一个看上去像是小头目的年轻守卫低吼一声:“快!去后面!报秦校尉!”他立刻又转向刘雨,上下打量,眼神依旧充满审视,但刚才那股蛮横驱赶的意味却消散了大半,只剩下公事公办的警惕:“你!在这儿等着!不得乱动!”
刘雨垂下举着纸的手臂,依旧沉默,他靠在了县衙门口冰冷的影壁墙上,身体微微佝偻着,竭力抵抗着体内那股如同滚油般沸腾奔突的力量带来的胀痛和撕裂感。
很快,那个年轻守卫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凑到络腮胡子耳边急促地说了几句,眼神同样惊疑不定地扫了墙根的刘雨一眼。
络腮胡子的脸色变了变,他捏着那张纸,对着刘雨,语气已经截然不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低微:“跟我进来。秦校尉在偏院等你。记住,低头,别乱看!”
刘雨抬脚,忍着腿骨的酸软和那股力量的冲击,一步踏上了那冰冷的石阶。跨过那道半开着的、象征着权势的朱红大门。
门后,是一条长长、肃穆的甬道。两侧是高墙,墙上尚留有不久前激烈打斗留下的刀痕箭孔。守卫明显比外面森严数倍,个个手按刀柄,眼神锐利如鹰隼。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草药味和一种铁器长久使用的冰冷气息。
他们穿过重重门户,守卫等级越来越高。刘雨始终低着头,眼角的余光只能扫见冰冷方正的青石板地面和两侧穿着更精良甲胄的官靴。他紧紧攥着怀里的两本薄册,感受着那里面描绘的图谱线条仿佛正隔着衣物与他体内暴乱的力量隐隐呼应,带来一阵阵更强烈的悸动。
终于,络腮胡子将他带到一处极其偏僻的小院门口。院墙厚重,院门低矮紧闭,门口肃立着两个面无表情、眼神如同深潭般的守卫,他们身上的气场比外面的官兵精悍太多。
“秦校尉就在里面。你进去吧。”络腮胡子停在门外,对着门里,用一种刘雨从未听过的恭敬语气低声说了一句,然后不再看刘雨一眼,直接退下。
刘雨站在那扇低矮但异常厚重的木门前。
体内的力量如同被囚禁的凶兽,此刻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更加剧烈地鼓噪起来!牵扯着背后的伤势,痛楚钻心!汗水瞬间浸湿了后背破烂的衣衫。
门内寂静无声。
只有他沉重压抑的呼吸声,以及身体深处那股蛮横力量冲击血脉的隐隐轰鸣。
秦司马,终于要见到了。
刘雨长吸一口气,沉重的木门在他身后无声闭合,隔绝了甬道的光线和声音。光线骤然变得异常昏暗、沉静。
不是压抑的黑暗,而是一种特殊的收敛感。
眼前是一处极其古朴的小院。院子极小,几乎一览无遗。四四方方的天井,铺着整齐但磨损严重的青石板,干净得没有一丝尘土或落叶。四面皆是高大的灰墙。院中除了墙角一棵不知品种的老树,虬结盘曲的枝干如同铁铸,再无他物。连空气,似乎都带着一种难以察觉的滞涩感。
但刘雨根本没有心思关注这些环境!
就在他踏进这小院的瞬间,体内那颗被强行压制、却始终如同熔岩般翻滚沸腾的果子余力,仿佛突然感应到某种巨大威胁的逼近,猛地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激烈挣扎!
“嗡——!”
一股如同亿万根烧红钢针攒刺经脉的恐怖剧痛,毫无征兆地从四肢百骸深处炸开!远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猛烈、更霸道!他全身的骨骼瞬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呻吟!背上的伤口如同被再次活生生撕裂,巨大的痛楚让他眼前骤然发黑,喉咙一甜,差点喷出血来!
皮肤下,那些奔涌的青紫色血管如同被注入了滚烫的铅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力量凸起暴胀!它们在皮下疯狂地扭曲跳动,勾勒出狂乱的图纹
“呃啊!”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闷哼从咬紧的牙关中挤出。他身形剧烈一晃,整个人如同承受着无形的万钧重压,双腿膝盖不自觉地弯曲,几乎要一头栽倒在地!
就在他被这突如其来的、源自自身力量的剧烈反噬几乎压垮的瞬间!
他手中紧攥着的那本呼吸法,本详细描述了经络运行路线的薄薄书册,似乎感应到了主人体内那足以撕裂自身的力量洪流!
册子内里某个复杂的经络图示,一条标注着“导引巨力,散于百骸,循中府、过云门、至天突……”的图解线条,竟然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中自动点亮!
完全是无意识的求生本能驱使!在这内外交困、身体濒临崩溃的千钧一发之际!
刘雨下意识地、极其艰难地提起一口气,喉咙里发出艰难的抽气声,同时腹中猛地一沉!几乎是照着那脑海中莫名浮现的路线图——“散于百骸”!拼命地将那狂暴欲裂的力量,按照图谱模糊描绘的方向,蛮横地、不顾一切地强行导向四肢各处!
粗糙!原始!毫无技巧可言!
但那股如同怒海狂澜般的恐怖力量,竟真的在这一吸一沉之间,仿佛找到了一个泄洪的方向!虽然仍然如同蛮牛横冲直撞,极其粗暴地冲刷撕裂着他的筋脉窍穴,但那最核心的、要将他瞬间撑爆的毁灭感,竟奇迹般地被暂时压制、驱散了一点!
这口气被他死死憋在胸口,如同一块滚烫的烙铁,沉重无比。
但这突如其来的、源自书籍的微妙感应与爆发性的自救喘息,终于让刘雨在几乎崩溃的边缘,获得了一丝极其短暂、却又无比宝贵的喘息之机!他得以在那非人的痛苦中勉强抬起了头,布满血丝和混乱痛苦的眼睛,猛地望向院中那唯一的石屋!
屋门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开了。
一个身影背对天井,逆着屋内射出的光线,站在门框之内。
他身形并不特别高大魁梧,穿着极其利落、洗得有些发白的靛蓝色劲装武服,窄袖、束腕、扎裤腿,腰间除了一条朴实无华的牛筋带,再无任何饰物。身影轮廓笔直、硬朗,像一把收入鞘中却散发着森森寒气的古刀。
正是这开门而出的身影,正是他的存在!
仅仅只是他的出现!只是他此刻静静站立在门口那个姿态!便成为了这座古拙小院所有沉静与收束的中心!正是这道身影散发出的无形“势”,如同定海神针插入风暴中心,才瞬间引动了他体内那颗果子狂暴凶戾的本源力量!
刘雨咬紧牙关,喉咙里滚动着压抑不住的痛苦嘶鸣,拼命维持着那口强行引导巨力的气息,目光死死锁定那个逆光的身影。
那身影缓缓地、极其平稳地转了过来。
一张刀削斧劈般的脸。皮肤是经历过长久风沙烈日的古铜色,透着一股岩石般的硬朗和坚韧。线条冷硬,鼻梁挺直如同山脊,双唇紧闭成一道毫无弧度的直线,下巴线条如同冰冷的钢铁。
最慑人的是那双眼睛——深邃如寒潭,眼瞳颜色异常幽暗,锐利得仿佛能穿透皮相直刺灵魂。里面没有任何外露的情绪波动,只有一片冰封的、蕴含着纯粹力量意志的极致冷静和审视。这道目光落在刘雨身上,没有任何轻视或怜悯,只有一种如同检查锻造剑胚是否合格的、近乎实质性的冰冷评估。
他站在那里,气息沉凝如山,自身仿佛就是一个完美闭环的宇宙。这座小院的沉静、光线、空气的滞涩,都在以他为核心流转。他那身看似朴素的装束下,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感,但这力量被压抑到了极致,如同冰层下涌动的暗流。
刘雨体内那股刚刚被强行驱散的果子狂暴力量,在这道冰冷却又强大到无法想象的“势”的压迫下,竟然有再次爆发反扑的迹象!皮肤下的青筋又开始了更剧烈的鼓噪!
“哼!”
低沉的冷哼声,如同两块巨石相互摩擦,毫无情绪地从那秦司马紧闭的唇线中溢出。
这声音不大,却像是蕴含着某种无形但极其霸道的规则,精准无误地钻入刘雨耳中,如同冰水灌顶!刘雨只感觉浑身剧震,体内那蠢蠢欲动的蛮横果力如同被无形的、巨大无比的重锤狠狠砸中!
“轰!”
一股远比他自己强行引导时更顺畅、更霸道、也更恐怖百倍的力量洪流,竟然被这一声冷哼,直接从他四肢百骸的每一个角落、沿着尚未完全打通的细微筋络末端,蛮横无比地、强行打散!挤压!碾压!最终极其暴力地驱逐回他体内最核心、也是此前最狂暴不驯的那个点——丹田!或者说,那枚被他吞食的果子精华凝聚之处!
这感觉……就像是刘雨自己笨拙地尝试用稻草去堵塞洪流,而这秦司马,仅凭一道声音,便如同手握神祇权柄,强行操控了这洪流的方向和形态!如同最高明的铸剑师,以重锤打落烧红的铁胚!
“噗——!”
一口滚烫的鲜血,再也压制不住,猛地从刘雨口中狂喷而出!如同绚烂却凄厉的血花,洒落在冰冷坚硬的青石板上!
剧痛!
超越先前十倍百倍的剧痛瞬间淹没了他的所有感知!仿佛全身每一寸骨头、每一丝筋络、每一滴血肉都被强行打碎、又被硬生生地重新糅合!这种无法形容的痛苦,几乎将他的灵魂都撕成碎片!
但在这股直达灵魂深处的剧痛风暴中央,一种奇异的“静”却油然而生!
那颗被强行压缩回核心、原本如同暴躁凶兽般的果子精华,此刻竟然像被驯服的蛟龙,虽然依旧蕴含着恐怖绝伦的潜力,却被迫蜷缩凝聚在那一点!不再狂暴地冲击他的四肢经脉!
那股几乎要将他从内部撑爆的恐怖胀裂感,在吐血的瞬间竟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身体被掏空、极其疲软,但在疲软到极致的深处、在那唯一保留的力量凝聚点,却蛰伏着更纯粹、更精炼、也更温顺?或者说,暂时被绝对力量镇压住的灼热本源!
他身体剧烈地晃了晃,双腿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重重地跪倒在冰冷坚硬的青石板上!膝盖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额头顶着冰冷的地面,嘴角还淌着温热的血迹,身体因为剧痛的余波和极致的虚弱在无法控制地小幅度抽搐。汗水如同小溪,混杂着血污滴淌下来。他用尽全力抵抗着眼前阵阵发黑的晕眩感,粗重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撕扯着灼痛的喉咙。
他…仅仅是被这秦司马看了一眼,哼了一声。体内那股让他差点灰飞烟灭的狂暴果力,就被强行压制回了原点!虽然痛苦万分,虽然虚弱欲死,但至少不会被撑爆了!
这就是力量吗?绝对掌控一切的力量?!
刘雨伏在地上,巨大的震惊和那深入骨髓的痛苦混合在一起,让他如同坠入混沌的冰窟,连思维都几乎被冻僵。
那道冰冷、审视的目光,如同实质,如同寒冰铸就的长针,依旧稳稳地钉在他蜷缩的身体上,没有任何波动,似乎在等待着他接下来的每一个细微反应。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每一秒都仿佛被痛苦拉长。秦司马如同石雕般静立在门内,那沉凝如山的“势”依旧笼罩着小院,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钉在刘雨近乎散架的躯体上,评估着这堆“废铁”最后的价值。
就在刘雨的意识在剧痛和虚脱的泥沼里越陷越深,几乎要彻底沉沦时——
“噗——!”
又是毫无征兆的一口滚烫鲜血喷出!但这一次,混杂在暗红血雾中的,竟有一丝极其微弱、几不可察的暗墨色流光!它如针如电,瞬间刺透了院子里那近乎凝固的空气,撞在青石板上,留下一点微不可察的焦痕!
这丝流光出现的瞬间,刘雨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电流猛击,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一股远比刚才喷吐出的气息更精纯、也更凶戾百倍的本源之力,不受控制地自他丹田最深处那点玄墨色结晶中爆发出来!
剧痛再次席卷!但这剧痛之中,却混杂着一丝极其细微、仿佛来自亘古洪荒的意志!不再是刘雨自身的意念,更像是那深藏玄墨结晶内的、属于某种恐怖存在的残余本性被短暂触动,试图挣脱束缚!这力量凶戾、霸道、充满毁灭气息!
刘雨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中爆发出最后的、夹杂着绝望与不甘的挣扎之光。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拼命地、按照刚才那昙花一现的感悟——意志凝聚成丝,尝试再次引动那丝下沉之力!
“嗡——!”
体内那点玄墨结晶剧烈地震颤起来!在刘雨这微不足道的意志丝线牵引下,配合着它自身那瞬间挣扎爆发的凶戾本性,一股远超刘雨自身境界所能想象的玄墨色精纯能量,竟不可思议地被他牵引出一丝!
“噗!”更加凝练、带着暗墨光泽的能量气柱狂喷而出!这一次,空气都被灼烧得发出细微的爆鸣!刘雨如同被彻底抽空了所有,眼前骤然一黑,身体软软地向前扑倒,再无声息。
整个小院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过了足足十数息。
始终纹丝不动、如同磐石般的秦司马,缓缓地点了点头。动作轻微,幅度几乎不可见,却透着一种对既定结果的最终确认。
他身上的“势”收束了几分,不再像之前那样如同万丈深渊悬于头顶。
他缓缓抬起右手,极其自然地、对着院门的方向,屈指一弹!
“嗡!”
一道细若毫毛、近乎透明的气劲无声无息地射出,精准无误地穿过空气,没入院门某处。
“吱嘎——”
沉重的院门应声缓缓向内开启一条缝隙,门外甬道上肃立守卫的身影透入一丝紧张的气氛。
做完这一切,秦司马收回手指,目光重新落在昏死过去的刘雨身上,声音低沉平静,恢复了那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抬下去。伤愈前,不必动弹。”命令简单直接,是对门外守卫下达。
门外立刻传来两声低沉的“喏!”以及迅速靠拢的脚步声。
就在守卫即将踏入院门之时。
已经昏死过去的刘雨,身体似乎因这句命令而产生了极其微弱的应激性抽搐。秦司马的目光在他脸上那混合着痛苦和一丝茫然失神的血污间停顿了极其短暂的一瞬。
他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是冷的,却多了一丝惊讶,“醒后去山中杀掉蛇妖,取下内丹,我会告诉你一切。”
院门被守卫彻底推开,两名甲士肃容步入。秦司马不再言语,身影如同融入阴影,悄然向后退去半步,彻底隐入石屋更深的黑暗之中。那扇沉重如墨的石门,“嘎吱”一声闷响,在他身后紧紧闭合。
只剩下院中昏迷不醒的刘雨,以及两名训练有素、沉默将他架起的守卫。守卫的甲胄摩擦声在寂静的小院中异常清晰。
“全是谜语人。”刘雨在昏倒前,最后吐槽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