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手表里的火焰

暴雨冲刷着城市的霓虹,阿芳蜷缩在郊区废品站的铁皮屋里,盯着手腕上的监控手表。绿色的定位灯每隔几秒闪烁一次,像一只永不闭合的眼睛。她摸出藏在枕头下的录音笔,按下播放键,林明的声音从电流杂音中渗出:“确保许幼禾收到照片,必要时可以伪造她丈夫的转账记录……”

“贱人!”阿芳骂了一句,将录音笔摔在桌上。铁皮屋顶漏下的雨水滴在她锁骨的“禾”字纹身上,那是三年前为了遮盖吸毒针孔纹的,却在今天成了最锋利的讽刺——她以为自己在帮恩人复仇,却不过是权贵手中的棋子。

手机突然震动,是弟弟的主治医生发来的消息:“化疗费用缺口仍有二十万,尽快筹集。”阿芳盯着屏幕上的数字,想起许幼禾当年不收分文为她做流产手术,想起林明承诺的“事成之后给五十万”。她摸出藏在床垫下的 U盘,里面是她偷偷录制的仙人跳全过程,包括林明指示老陈处理监控的对话。

“喂?”电话接通时,许幼禾的声音带着疲惫。阿芳咬咬牙:“许医生,我是阿芳……那个仙人跳的女人。我有证据,能证明你丈夫是被陷害的。”她听见对方的呼吸突然急促,接着是沈薇的声音:“让她来家里,我们需要当面谈。”

凌晨两点,阿芳站在林宅门口,手表的定位灯仍在闪烁。沈薇打开门,身后站着许幼禾,两人脸上都带着血丝,但眼神坚定。阿芳注意到沈薇手腕上缠着纱布,想起自己摔碎的翡翠镯,突然觉得愧疚。

“进来吧,”沈薇递来一条毛巾,“外面雨大。”阿芳跟着她们走进客厅,看见满地的翡翠碎片还未清理,中央摆着林明的铁皮盒,蜡笔画上的血渍已经干涸。她摸出 U盘,放在桌上:“这里面有林明和司机的所有对话,还有他伪造的转账记录。”

许幼禾接过 U盘,手指在边缘轻轻摩挲:“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阿芳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雨水混着泥浆滴在大理石地面上:“因为我弟弟需要钱,而林明……他根本没打算给我尾款。”她抬起头,眼里闪着泪光,“许医生,你是第一个对我好的人,我不能再帮他们害你。”

沈薇突然握住她的手,力度大得让阿芳吃惊:“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吗?”阿芳一愣,想起废品站墙上的地图,林明圈出的“古井地块”标记:“可能在村口的老槐树那儿,他常去。”

暴雨越下越大,奥迪 A8的防弹玻璃上雨刷器疯狂摆动,却始终看不清前路。沈薇握着方向盘,许幼禾坐在副驾驶,阿芳在后座紧紧攥着录音笔。路过博雅小学时,许幼禾看见校门口的霓虹灯还亮着,突然想起女儿睡前说的话:“妈妈,那个戴玉戒指的叔叔为什么总看我?”

古井边的老槐树在雨中摇晃,像个垂暮的老人。林明坐在树下,怀里抱着铁皮盒,玉戒指在闪电的光芒中忽明忽暗。他听见汽车轰鸣的声音,抬头看见三个女人从雨中走来,沈薇的白衬衫被雨水浸透,贴在身上,像 1998年那个替他包扎的少女。

“林明,”沈薇的声音穿透雨声,“收手吧。”林明看着她们,突然笑了:“你们知道吗?这棵树我花了八百万保住,就为了让幼禾能再看一眼。”他打开铁皮盒,取出乳牙和弹珠,“这些东西,比你们所有人都重要。”

许幼禾走上前,蹲在他面前:“可是你知道吗?当年替你画青蛙的是沈薇,不是我。”林明愣住了,雨水混着泪水从他脸颊滑落,他突然想起沈薇在医务室低头画画的样子,想起许幼禾收到画时惊讶的表情——原来从一开始,他就认错了人。

“你总是活在自己的幻想里,”沈薇蹲下来,握住他的手,“以为用钱能买到一切,却不知道最珍贵的东西早就被你毁掉了。”她看着他无名指上的玉戒指,“这个戒指,是我用三个月工资买的,刻着你的名字,而你的心里,却只有一个虚幻的影子。”

阿芳突然举起录音笔:“林明,你听着,这些证据已经备份,如果你再不回头,就等着坐牢吧!”林明看着她手腕上的手表,突然伸手扯下,扔进旁边的古井。手表落水的瞬间,定位灯终于熄灭,像一只终于闭上的眼睛。

“对不起,”林明看着沈薇,又看向许幼禾,“我错了。”这句话说得太轻,被雨声盖过,但三个女人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诚意。沈薇叹了口气,递给他一块翡翠碎片:“把这个和你的戒指一起埋了吧,就当是和过去告别。”

天亮时,雨停了。林明用树枝在老槐树下挖了个小坑,将玉戒指、翡翠碎片、乳牙和弹珠一起埋进去。许幼禾看着他的背影,想起沈薇说的话:“他不是坏人,只是被执念蒙住了眼。”

阿芳的手机突然响起,是医院打来的:“你弟弟的治疗费已经有人付清了,明天可以开始化疗。”她惊讶地看向沈薇,后者轻轻摇头:“不是我。”林明站起身,拍拍手上的泥土:“是我。”他看着阿芳震惊的表情,“这是我欠你的,也是欠幼禾的。”

一行人离开时,太阳从云层里探出头,照在古井的水面上。林明回头望去,看见水面倒映着老槐树的影子,还有三个女人渐行渐远的背影。他突然明白,有些东西一旦错过,就再也回不来了,但至少,他还能选择如何面对未来。

三个月后,古井边立起一块石碑,上面刻着“童真之井”四个字。林明时常来这里坐坐,看着孩子们在树下玩泥巴,想起自己的童年。沈薇申请了离婚,但仍会偶尔来送些自己做的点心,许幼禾则带着女儿搬去了别的城市,临走前送给他一本相册,里面是他们童年的合照。

阿芳的弟弟康复了,她在沈薇的帮助下开了家小超市,手腕上的监控手表换成了弟弟送的手链。每当有人问起脖子上的纹身,她就会笑着说:“这是提醒我,再也不要做别人的棋子。”

林明卖掉了奥迪 A8,换成一辆普通的 SUV,后备箱里总是放着玻璃弹珠和水果硬糖,遇见村里的孩子就分发给他们。他不再转动玉戒指,因为手指上的空位提醒着他,有些错误,要用一生去弥补。

某个清晨,林明坐在老槐树下,听见两个孩子在井边对话:“你说井里真的有青蛙吗?”“当然有啊,但它现在不想跳出来了,因为它知道,外面的世界不一定比井里好。”

他笑了,抬头看向天空,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洒下一片斑驳的光影,像极了 1993年那个苔藓覆盖的午后。这一次,他终于明白,真正的成长不是跳出井口,而是学会在自己的天地里,种出一片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