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一年级前,母亲省吃俭用,专门去供销社为我买回新书包,铅笔盒和写字本。
好吧,我摊牌。这事我记不大清了,我有印象用的是药舍盛药品的那个纸盒子,在药舍外捡的。书包是帆布包,自己找人做的,没有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两排红色大字。
你瞧,书包上这几个字我张口就来,当年可是盼了好多年。
我们村的供销社在大院东面,门前有七八级石阶。平日里,好多孩子喜欢在台阶边上玩。供销社内,迎面东,北,西三面有柜台。柜台后,有货架,东边货架上是烟酒。酒,多数是威海出的老白干,一元两角一瓶。烟有民丰,一盒两角,父亲就抽它。有大前门烟,五角一盒,算好烟。
最便宜的烟是猴王,一角钱。永彬他们,就买它抽,很拉风的样子。我也偷着试过,没有钱买烟,就包树叶子,吸一口,呛的很,没有学会。
我看到永彬他们学会抽烟后,偷偷拿父亲的烟叶抽。
西边是家用的扫帚,铁锨等杂货。北边那一长溜,是玻璃橱柜,透明的。早些时候我记得有小人书,有扑克牌,带香水那种。其它东西,没有记住。有一种牌很小,上面是飞机大炮,很受男孩子欢迎。进出供销社里边内间的小门,正对大门。它可以上扶打开,方便里边的人进出。我们家里常买的盐和酱油在东边货柜卖,它是水泥打的柜台,很结实。打酱油用的工具是一个带挂钩的木桶,打满是一斤。我们家用的酱油瓶就是老白干的空瓶,方便的很。
母亲让我跑腿最多的就是去供销社买火柴,我们叫它洋火。一封十盒,也拆开单卖。有钱时,母亲就买一封,没钱就是买一盒。偶尔,母亲会有几分钱的零钱给我,去买糖吃。
。。。。。。
扯远了,咱书归正传。
开学第一天,母亲一早起来,精心做我喜欢吃的面条。吃过饭,母亲帮我背上书包,拉着我的小手一起上学。从家里出门,向右拐几步路,便走进老巷。
老巷内,种着六七棵高大的梧桐树。我们家刚搬来时,老巷内的主人大多还都健在。夏天经过时,时常能看到一位老奶奶手持扇子,在树阴下乘凉。后来,前边两家的主人相继去世,巷子便一天比一天冷清起来。老巷很长,像一个巨大的Z字。开始路面还很宽敞,转到最后一个弯时,路面陡然变窄,两边高墙林立,仅剩下两米左右的宽度。白天走路还没什么感觉,夜里经过时,因为没有灯光,漆黑一片,心里总觉得非常忐忑不安。
从童年开始,我心里便有阴影。天黑后,一个人走这条老巷子,心里都有些胆怯,就象是水桶打水,七上八下。有时,宁肯绕东面多走几百米弯路,也不走老巷。
黑暗,恐惧,还有其它……
出了老巷,横贯东西有一条长街。街道全部是用碎石铺的,非常整洁。这条街把‘向阳村’一分为二,统称南街和北街。老巷就像一把弯刀,将这条长街从中间分成东西两半。沿着长街,向东走到尽头,有一条河沟。河沟内,有一口老井,村东头的人家,都吃这口井里的水。村里的粮库和育苗的试验田,也都在那边。我上幼儿园逃课,就是向那里跑的。向西走到尽头,也有一条河沟和一口井。这口井不深,建在水库的堤坝下。堤坝用石块一层一层垒起来,人可以踩着上下行走。附近的村民挑水,为了省几步路,就挑着盛满水的铁水桶,从石阶来回上下。
我们家吃水,就在这口井中打水。我和吴应时曾经向水井中扔过石头,从水井这头双脚并立,跳到水井那头。那时候年少无知,胆子也大,并不知道跳不过去,能掉进水井淹死。堤坝不长,作用很大。它不仅可以蓄水,还连通东西两块谷地,使天天堑变通途,平时村里人上山种地,就从上面经过。我有时候会莫名其妙地想,从堤坝上这条路一直向西,会修一条大马路。跑汽车浇臭油的那种,大城市里都是这种路,路两边种树,栽花草。
多年以后,这条堤坝路没浇上臭油,不过打上了石灰路。村头,修起一条东西双向四车道高速路,高大的路基石柱,一排排很壮观。这条路和我小时候想的地方相差不到几百米,最终交汇的地方在一起。
人的思想很奇妙,我有时还做梦在山上修公路,能通到山后。希望多年后,这个梦能成真吧!
长街向南走,又分出两条路。东边那条较宽,它路过大院,大房子后,直通向村外的小镇。相对而言,另外一条路较窄,它路过二队的队部。这条路向南在村小学一分为二,一半同东边的路会合。另一半拐弯,向西通向邻村。两条道路中间,是一排排的房屋。
我们村的孩子和领村的孩子,发生过一次大规模的村战。村战起因很简单,双方争夺的焦点是一个小水池的归属权。
夏天到了,雨水多。山上的水库开始放水,就在村头形成一个小型水池。放学后,两个村的孩子都喜欢到那里抓鱼摸虾。歪脖子杨,对不住,我们小时候都这么叫。他原名好像叫杨林森,上学早比我大一级。时间久了,真记不太清。我家保存的相片中,有他的相片。他坐在前排上,我站他身后。那时我们都在一个幼儿园,他生日比我大,身高比我矮。
算了,我还是叫他杨林森吧,他家就在水池附近住。他们家和村里隔着一条大河,类似一块海外飞地。一条街,一排房子,住着七八户人家。那条街我很少去,至多也就走过十趟八趟。
杨林森个子矮,打仗凶狠,敢下死手。他在水池边徒手捉鱼,一不小心踩到别人的脚。他没有持强凌弱,率先诚心诚意地道了歉,没想到对方不依不饶。并且张口就骂,推着让杨林森滚出他们村的水池。双方你一言,我一语,发生口角。杨林森虎劲上来,低头将对方撞倒在水池内。那家伙吃了亏,躺在水池内大哭大闹,说杨林森踩人脚还伸手打人。
于是,他们村的大孩子,带着一群人追到村里打杨林森,挑衅找事。杨林森看到对方人多,自己打不这,怕吃亏,转身就向下坝的学校跑。沿途有孩子腿脚慢,挨了打。有腿脚快的,迅速到村里报了信。不大一会,从大院和学校内就跑出了五六十人。我那会和李国发,吴应时,还有曲参军他们,在大院玩开锅冒油的游戏。闻讯,立刻向下坝跑,赶去支援。等我们赶到时,邻村的孩子们已经开始溃退。他们不向自己村里逃,却向我们村老虎坑山上退。妄想居高临下,反败为胜。
他们一边跑,还一边向追赶的我们丢石头。我们当然也不示弱,边追边回击石头。那时,我随着众人一起追,石头就在头顶上飞,没有一个人退缩。那些人一路退,退到老虎坑山顶。眼见坚守不住,打不退我们,就从山顶撤退下去,开始向自己村里跑。
我们攻上山顶,站在山顶上用一排排石子,欢送他们回家。
母亲曾经带我走过东边这条路,去镇上赶集。村里的打谷场也在这条路边,春天的时候,一群孩子喜欢在这里练功,泥土松软的打谷场上,非常适合玩游戏。特别是刚看完电影少林寺,一个个身轻如燕,不能平地飞起一脚,踢翻对手,都算不得英雄好汉。我在打谷场上,专门练过腿上功夫。例如,连环腿,金鸡独立等等,很下过苦功夫,算小有收获。
夏天麦收后,谷场上堆满金黄色的麦桔,在上面蹦跳,打滑梯,感觉棒棒的。
一路上,母亲一边走,一边教我认路。这几条路我早就门清,不知道跑过多少次。好事,坏事都干过不少。好事记不清了,坏事就是和周大壮用铁锥去刺鸡鸭的屁股。
这事不假,现在想来,那叫干的什么人事啊!经过大房子时,母亲手指西门上方的一串红色数字,笑着说:“得胜,快瞧,始建于一九七三年,五月。真巧,和你一年生日。”
我抬头仰望,点头说道:“娘,村里为什么要建这么大的房子?”
“大房子的用途,细数起来可多。首先,它可以储存。比如说储存村里的粮食,苹果等等。”母亲亲想了想说,“其次,据我所知,里边还有戏台。农闲时,不怕风吹雨打,大家可以在里边看戏。你小的时候,娘带你来听过戏,你都忘记没有?”
我摇头,说道:“不记得。”
母亲表情严肃,认真说道:“嗯,你属鸡,记吃不记打。”
我急忙说道:“不,我属牛,不属鸡。”
母亲一本正经说道:“哦,对了,得胜是属牛。娘记性不好,差点就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