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2月23日考察“泼水节”

今天是“龙抬头”的日子。早上8：00左右，小远的朋友小文（在水镇的一家鞋厂担任技术主管）打电话来告知我们，水镇政府每年的今天都会举办“泼水节”，要求全镇各机关单位和企事业单位放假欢度这一节日，很多打工朋友们也会参加。听到这个情况，我要小远接受了邀请，决意前往考察打工者参加“泼水节”的情况。出发之前，通过上网搜索我了解到水镇的基本情况。水镇位于B市的中部、井镇的北面。全镇总面积将近28万平方公里，现有常住人口2.8万，登记流动人口超过10万。该镇的支柱产业为电子、服装和塑胶。大约10：00左右，我们驱车前往水镇考察泼水节。一同去的还有小远的朋友小琳和小香，她们都在井镇打工。

行驶了大约30分钟，我们到达水镇城区附近。因为“泼水节”期间实行交通管制，我们只好下车步行进入城区。刚走到主街道的入口处，不知从何处冒出两名“战士”，手持冲锋枪模样的水枪朝着小琳和小香“扫射”。小琳和小香四处“逃窜”，“战士”还是猛追狠打不罢手。当我们在一条小巷里找到她们时，原本穿戴整齐的两个姑娘早已变成了“落汤鸡”。她俩哭笑不得地说：“我们不进城了，我们要回去换衣服”。

同她们道别之后，我们继续赶往同小文约好的地点——DS酒楼。路过一家杂货店时我买了一件雨衣“护身”，因为我已经初步预见到水镇的泼水节可能就是“打水战”。与小文及其随行的三位朋友会合之后，我们商定先到DS酒楼吃中饭然后再“玩”。坐定之后，得知与小文一同来的三位朋友当中，有一位是他的表弟小何。小何生于1985年，现在水镇的一家电子公司打工。另外两位是小黄（生于1982年）和小宋（生于1989年），他们也是表兄弟关系，同在水镇一家包箱厂打工。小黄与小文则是中专的同学。他们四位所在公司/工厂今天都放假，于是相约到城里来“看看”泼水节。实际上，小何、小黄和小宋早在昨天晚上就抵达了水镇城区与小文会合。会合之后，小文带着他们四处寻找住宿宾馆，谁知“宾馆生意好得不得了”，找了半天才找到一间单人房，四个人于是只能挤在一起玩“斗地主”（扑克牌的一种游戏）直到凌晨四点。

因为事先有交代，他们四人中只有小文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和此行的真正目的。寒暄一阵之后，我开始打听他们在水镇的工作和生活情况。小宋性格直爽，还没等我开口就倒豆子式地向我讲述了他的大体经历：初中毕业之后跟着姐姐到浙江一家箱包厂打工。后来，姐姐和姐夫自己成立了一家箱包厂，他即离开工厂给姐姐帮忙。姐姐的工厂不大，大约聘请了10名员工，小宋在那里学习和从事的是整个箱包的制作。去年，他离开了姐姐的工厂，和同学一起去到了湖南长沙的一家四星级宾馆K歌厅做音响师，但是觉着该工作的技术含量不高，干了不到一年时间便离开了。同家人商量之后，他认定自己必须好好学习箱包的制作，于是在2012年2月中旬，跟着表哥进入了水镇一家箱包厂。在这家工厂，他目前被安排从事箱包的裁剪工作。

在讲述工作经历的同时，小宋还不时穿插了一些“花絮”。其一，他对现在的工作安排不是很满意，觉得自己可以做整箱整包的才能没有得到发挥。其二，去年情人节，为讨取女朋友的欢心，他痛快地购买了三枝（111元/枝）粉红色玫瑰花。其三，今年春节他花费7000多元购买了一台摩托车，刚用了一天即被人偷走。他没有觉得很“伤心”，在第二天又到同一家车行购买了另一台同款车（讲到这件事情时，小黄补充说小宋家里并不是很富裕，只是这几年才好一点，但是因为小宋是家里的独子，所以父母亲一般都会设法满足他的要求）。

用完中餐，刚走到DS酒楼的大门，我们就看到三五个小伙子用水枪向两名外国人“扫射”，而那两名外国人竟然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地大步向前行走。正在思考原因时，前方十字路口处又有两队人马“交上了火”。小宋“不分敌友”地手持水枪迅速加入了“战斗”。待他再次回到我们队列中来时，他已经浑身没有一处是干的了。一路上，他不停地来回跳窜，要么主动出击挑衅别人，要么受到来自别人的挑战（因为携带“武器”）。而且，因为他的“招惹”，我们也被“洗了若干次脸”。折腾了不到半小时，他就用坏了一支水枪，小黄只好掏了69元给他购买了一支新的。他端着新枪继续“寻找战机”，生怕没有“冲锋陷阵”的机会，与小宋的活跃投入不同，另外四个小伙子始终没有很“疯狂”的举动，我更是双手拽着雨衣的衣角小心翼翼地跟着他们贴着街道旁的房屋墙壁走着。

据小文介绍，“泼水节”最热闹的地方是镇政府大楼前的广场。我们在小文的引领下朝广场方向走去。一路上，只见临街的商铺照常营业，只是大多数服务员站到了店面门口，一是为了保护商品免遭损失，二是忍不住想看看外头的热闹。销售水枪和水的小摊位无以计数，到处可以看到“弹尽粮绝”的“战士”“补充给养”的忙碌身影。水枪的价格不等，最低的标价是39元/把。水的销售价格是灵活的，加满一把中等型号的枪付费一元，但是“团购”可以享受优惠价格，比如说加满六把枪就只需付费五元。另外，沿街还有不少卖小吃（包括地瓜、春卷、烤肠等）的摊点以及卖珍珠项链和其他工艺品的铺位。热闹劲跟北京的一些庙会有几分相似。我一边前行一边向小文询问“泼水节”带来的经济收益，他诙谐地说道：“今天卖得最好的自然是水枪和水，明天卖得最好的则是感冒药！”

各种“级别”的“水战”依然不断发生，小伙子和大姑娘的“叫嚣”此起彼伏。有时你怀疑自己在看一场场“群架”，但是在街道中心踱步的协警以及参与者的灿烂笑脸又会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你的判断是错误的。最“残酷”的场面是：二十来个小伙围攻一个身着透明材料衣裤的姑娘，几乎把姑娘变成了一个“透明人”；而姑娘似乎不甘示弱，拿着充气的塑料大锤狠狠敲打对手，谁知刚一出手大锤即被打飞了。当我为“受难”的姑娘“抱不平”时，小文安慰道：“有些女孩就喜欢这样，故意穿成这样吸引注意力”。最“搞笑”的场面是：正当地面的几队人马打得不可开交之时，忽然倾盆大雨从天而降，原本呈胶着状态的人群一时间在嬉笑声中散开。有一次，我冒着胆子抬头望去，只见两个小伙和一个姑娘正双手叉腰得意地笑着，俨然一幅胜利者的姿态。最壮观的场面是：40—50名小伙子和大姑娘统一着装，打着旗帜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街道中心，即便受到攻击也没有出现“溃不成军”的局面，每个人的脸上仿佛都写着“团结就是力量”几个字。小文介绍说：“这是厂里组织的巡游”。

图32 年轻人的狂欢节

大约走了四十来分钟，我们终于到达了政府大楼前的广场。只见一条马路将整个广场一分为二。马路的东面似乎是“看台”，挤满了“看热闹的观众”，其中不少老人和小孩，30—40岁的男性占多数。马路的西面俨然是一个广阔的“战场”，数不清有几路人马“卷入了战斗”。通过与“看台”部分“观众”的攀谈，我了解到：今天只有少数工厂因为生产任务紧张没有放假，绝大多数工厂都做出了放假的决定。对于有的工厂，因为今天恰好轮到他们被“拉闸限电”，所以“不放（假）也得放（假）”。再者，大一点的、管理规范的工厂一般在今天会组织员工参加一些包括巡游在内的活动，小规模的厂子一般是让员工自由活动。“看热闹”的人群中，的确有不少是在水镇城乡范围内打工的人员。但是，因为“年纪大了”或（和）“不舍得花钱”（毕竟69元相当于一般员工的一天收入）等原因，他们只是选择了“看一看”。

图33 看一看“泼水节”

在“看台”大约转悠了半个小时，我们打算同卖水的四川老太太告别后离开广场。这位将近65岁的老太太，全家人都在水镇打工。截至下午1点左右，她的卖水收入至少已经超过50元。离开之际我对老太太说：“预祝您今天至少赚到200元”。她听后笑得满脸菊花盛开。往回走的路上，大小“战役”仍然不时发生。当我们正要离开主街道去往停车场时，一名十七八岁的“战士”手持水枪对我说：“我想告诉你，穿着雨衣也是没用的！”我还没回过神来即感到自己左边身子发凉，原来他用枪头挑开我的雨衣朝我“连开了几枪”。这一次我真切地体会到小琳和小香的哭笑不得，并打趣地对小文他们说：“真是晚节不保啊！”

好一场大家都认可和原谅的“恶作剧”！好一个年轻人的狂欢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