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尔个子不高,头上戴了一顶很大的帽子。他也是大胡子,那胡子足有他帽子一半那么长,一双脚又有胡子一半那么长。山姆·索诺夫直挺挺地站在那儿。因为他的脚太小,肚子太大,只能这样站着。他们盆里放着一个布丁。香味飘过来美妙极了。饥肠辘辘的邦伊普·布鲁根迈不开步子了。

“对不起,”他说着抬了抬帽子,“我猜您吃的是牛肉腰花布丁吧?”

“正是。”比尔·巴纳克尔说。

“闻起来挺香呀。”邦伊普·布鲁根说。

“是挺香的。”比尔说着又咬了一大口。

邦伊普·布鲁根绅士派头十足,不会主动去吃人家的午饭,故意漫不经心地说:“我猜布丁里头有洋葱,对吗?”

比尔还没来得及回答,从布丁身上传出一个重浊、恼怒的声音:

洋葱,大蒜,玉米,螃蟹,

胡子,车轮,出租马车,

牛肉,瓶子,啤酒,骨头,

快让他吃吧,别再嘀嘀咕咕。

“阿尔伯特,阿尔伯特,”比尔对布丁说,“你的教养哪儿去了?”

“你的教养哪儿去了?”布丁很粗鲁地说,“只管自己大吃二喝,就不能给这个陌生人一片布丁吃。”

“给你,”比尔说,“这个布丁最大的快乐就是切一片他自己给陌生人吃。”

“他太有礼貌了。”邦伊普说。可是布丁大声说:

拿礼貌拌糖吃,让礼貌见鬼去!

礼貌跌跌撞撞,跟头把式,

只是为了赶快逃离,

和这事儿毫无关系。

“布丁有狂躁症,总是急着让人吃掉他,”比尔说,“好了,我们就顺他的心,合他的意,请你和我们一起吃午饭吧。”

“好呀,没问题!”邦伊普坐了下来,“露天吃牛肉腰花布丁可是我最喜欢的事情。”

“说得对,”山姆·索诺夫说着拍了拍邦伊普的背,“欢迎喜欢吃喝的美食家。”

“你一定喜欢这片布丁,”比尔一边说一边递给邦伊普挺大一片布丁,“这是非常少见的布丁。”

“这是切了还长的布丁。”山姆说。

“这是圣诞牛排和苹果馅儿布丁。”比尔说。

“这是……告诉他吗?”山姆看了比尔一眼问道。比尔点点头。企鹅摇摇晃晃走过来,压低嗓门对邦伊普·布鲁根说:“这是……神奇的布丁。”

“别说悄悄话,”布丁生气地说,“大声点!别让布丁在餐桌上支棱着耳朵听你们嘀嘀咕咕。”

“没说你的坏话,阿尔伯特,”山姆说,“我只是跟他说庄稼长得多好。跟他说话的时候,称呼他阿尔伯特,”他又悄悄地对邦伊普·布鲁根说,“他喜欢人家这样称呼他。”

“认识你非常高兴,阿尔伯特。”邦伊普说。

“认都不认识,别拿嘴甜糊弄人。”布丁很粗鲁地说。

“别在意,伙计,”比尔说,“他就是这么个大大咧咧的人,他的要求只是有礼貌,不停地吃。”

他们高高兴兴地吃着,想吃多少吃多少,一停下来,布丁就唱:

吃呀,嚼呀,嚼呀,咬呀,大口嚼呀,

食物不溢到嗓子眼儿,别离开呀!

尽管布丁热情鼓励,他们仨最后还是放下了刀叉。看到他们实在不想再吃一口,布丁从盆里跳出来,说道:“如果你们不吃,就跑步,锻炼身体。”话音刚落,他就迈开两条非常细的小腿飞快地跑起来。比尔不得不像羚羊一样飞跑着去抓他。

“哎呀,”抓回布丁之后,比尔说,“你必须聪明伶俐得像幅画似的,才能管得了这个家伙。再狡猾高明的律师也对付不了他。戴上帽子,阿尔伯特,像个小绅士一样。”他补充道,把盆扣到布丁的脑袋上。比尔拉着布丁一只手,山姆拉着另外一只,几个人沿着大路向前走去。这个布丁的特别之处在于,尽管他们已经从他身上切下了好多片,但他还完好无损,根本看不出哪儿曾经被刀切过。

“说他神奇,就神奇在这儿,”比尔解释道,“你吃得越多,得到的就越多。‘切了再来’是他的雅号,‘切了再来’也是他的本性。这个布丁我和山姆已经吃了好几年了,可是连个牙印儿也没留下。也许,”他补充说,“你想听听这个非凡的布丁怎么就落到我们手里的故事。”

“太想听了。”邦伊普·布鲁根说。

“既然如此,”比尔说,“我就唱个歌给你听吧!”

哦,美味香肠店,

厨师名叫“咖喱饭”。

胖得像个啤酒桶,

圆脸像个大面包。


那年冬天一大早,

我们回家过海角。

撞到冰山掉水里,

“咖喱饭”和我俩把命逃。


爬上一块冰,

冻坏两只脚,

雨雪交加苦里熬,

冰块充饥吃不饱。


我和山姆不明白,

“咖喱饭”会有啥法宝?

我们俩饿得像铁条,

他却撑得动不了。

蹊跷蹊跷真蹊跷,

什么语言也难表。

厨师肥得像黄油,

你我瘦得像根草。

有天夜里被吓醒,

月光皎洁把冰山照。

厨师坐在冰块上,

牛排布丁锅里熬。

“其实这儿漏掉一段,”比尔停了下来说道,“因为我和山姆发现那个厨师骗人的秉性之后,很难说清楚都发生了什么。下一段歌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