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重来，我要选李白……”
老旧的收音机里，传出五音不全的歌声，那声音在这略显破败的屋子里肆意回荡。
“你把声音调小点！聋啦还放那么大声！”
苏生皱着眉头，不耐烦地吼道。他烦躁地随脚踢开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啤酒瓶子，瓶子“咕噜咕噜”地滚动着，没多远就撞到了另一个啤酒瓶子，发出清脆又恼人的声响，在寂静的屋内显得格外突兀。
“这是咱爷。”
沙东指了指坐在角落那张有些破旧、摇摇晃晃的藤椅上的老人，对苏生说道。老人头发花白，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像是被时光的刻刀精心雕琢过一般。他静静地坐在那里，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对周围的一切喧嚣似乎都充耳不闻，只有那收音机里传出的歌声，像是与他有着某种神秘的共鸣。
苏生应了一声，
“我去给你找个凳子吧。”
说着，他顺手将茶几上啃了一半、已经有些干瘪的苹果塞进嘴里。这茶几上堆满了各种杂物，有吃了一半的零食袋、胡乱摆放的旧报纸，还有几个空的饮料瓶，显得杂乱无章。苏生在屋内四处打量着，寻找着凳子。这屋子不大，却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墙壁上的墙皮已经开始剥落，露出里面黑乎乎的墙面，仿佛在诉说着过去那些不为人知的故事。
“爷爷这是？”
苏生疑惑地看向沙东，眼中满是不解。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爷爷会是这样一种状态，安静得让人有些害怕。
“一直就这样，听附近的邻居说是什么先天的毛病，具体我也不懂。”
沙东挠了挠头，头发乱蓬蓬的，像个鸟窝。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神情，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在他的记忆里，爷爷似乎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不管外面的世界如何喧嚣，他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从未改变过。苏生在衣柜里翻找着那不知道丢了多少次的户口本，这次认亲的事，还得从这户口本说起。衣柜里的衣服胡乱地堆在一起，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霉味。
苏生一边翻找，一边嘟囔着：
“这东西到底放哪儿了？”
他的手在衣服堆里不停地摸索着，时不时地把一些衣服翻出来扔到床上，不一会儿，床上就堆满了各种皱巴巴的衣物。
“你就别担心啦，我们长得这么像，一定是亲兄弟，就像刚才火车站那人说的，咱俩说不定还是双胞胎呢！”
沙东一边说着，一边夸张地咀嚼着苹果核，汁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他也毫不在意，随意地用袖子一抹。他的脸上洋溢着一种天真的笑容，仿佛这个发现让他无比兴奋。在这个偏僻的城边村，他的生活一直平淡无奇，突然出现一个和自己长得极为相似的人，让他的内心充满了好奇和期待。
“我看你细皮嫩肉的，你就当弟弟吧，哥虽然没钱，但是也算这一片的名人。刚刚路上你不说自己寻亲很多年也没啥积蓄吗？哥管你！”
沙东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他虽然生活贫困，但骨子里却有着一股豪爽的劲儿，对待这个突然出现的“弟弟”，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就决定要照顾他。苏生心里一时难以接受这样的消息，他暗自想着，面前这爷孙两人不会又是养父安排的演员吧？
可是，这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沙东，确实和自己长得极为相似。苏生本就身形瘦弱，而沙东更是瘦得皮包骨，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他的皮肤黝黑粗糙，像是被太阳长期暴晒过，与苏生白皙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苦苦寻觅多年的寻亲之旅，竟来得如此突然，而且是在这连一辆车都看不到的城边村。
这里的房屋错落不齐，道路坑洼不平，到处都是泥泞。村子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牲畜粪便的味道，与苏生之前生活的城市形成了强烈的反差。难道，这次真的能摆脱过往的一切吗？
“这呢！”
沙东兴奋地从衣柜的角落里翻出了户口本，像找到了宝藏一样，在胸前蹭了几下。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似乎这个户口本就是他们兄弟相认的铁证。
“沙东”
“对，咱姓沙，我估计你叫沙西。”
沙东说着，把自己穿反了的拖鞋又换了回来。他的动作有些滑稽，拖鞋已经破旧不堪，鞋底都快磨平了，鞋面上还有几个破洞，露出了他的脚趾头。苏生一阵无语，自己难道真的要接受这样的结局吗？自己苦苦追寻的，难道就是这样的亲情？眼前这间破旧的屋子，估计在这小城里永远也占不了什么好地。屋顶上还有几个破洞，阳光透过破洞洒在地上，形成一片片不规则的光斑。屋内的家具也都破旧不堪，一张摇摇晃晃的桌子，几条缺胳膊少腿的凳子，还有那已经掉了漆的衣柜，一切都显得那么寒酸。
他心中满是疑问，自己究竟该何去何从？是不是该去检验一下DNA呢？这些疑问在苏生的脑袋里不断旋转，像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而沙东此时却出奇地安静，仿佛见过大世面一般，突然沉默不语。他坐在床边，眼神有些游离，似乎也在思考着接下来的事情。只有爷爷还是和刚才俩孙子进屋时一样，安静地听着歌，那歌声仿佛是他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
“这个，我也没读过什么书，没啥学问啊。我觉得你要是还想去过之前的生活，咱们就留个联系方式，以后有啥需要哥哥献血啥的，你就言语一声，哥没问题。”
沙东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憨厚。他虽然没什么文化，但为人真诚，在这个小小的城边村，他一直都是这样，对待朋友和邻居都很热情。
“哥，不至于，你让我想想。”
苏生难得地停顿了一下，仿佛真的遇到了人生中最大的抉择。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迷茫和挣扎，毕竟，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初心，是否真的是为了寻找所谓的真相和亲情。他坐在那缺了一条腿、用几块砖头勉强垫着的凳子上，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哥！你刚刚说你没上学吗？”
苏生突然问道，他抬起头，看着沙东，眼中充满了疑惑。在他的想象中，即使生活贫困，也应该有机会接受一些教育。
“这节骨眼你就别跟我操心了。”
沙东这才发现自己的拖鞋两只不一样，又赶紧找了一双换了过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在这个家里，他总是这样马马虎虎的，生活的艰辛让他没有太多时间去关注这些细节。
“哥，我觉得就凭咱俩这长相，验血啥的就免了吧，我们没必要花那冤枉钱了。以后你就是我亲弟弟，我就是你亲哥哥。”
苏生认真地说道，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坚定。在他看来，长相如此相似，已经是一种缘分，何必再去纠结那些形式上的东西。
“哎我说，你是激动得整错了吧，我是哥啊！”
沙东笑着说道，他的笑声爽朗而又质朴。在这个小小的误会中，兄弟俩之间的氛围变得更加融洽，仿佛多年的隔阂一下子就消失了。
“你没上完的学，我来上，以后，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咱们都重新活一次！”
苏生的声音提高了几分，他的脸上洋溢着一种激动的神情。这个大胆的想法在他脑海中不断盘旋，他觉得这或许是一个改变自己和沙东命运的机会。沙东没太明白，赶紧问道：
“不是你等会儿啊，你替我上学有啥用啊，我不是也啥也不会吗，再说我是你又如何啊？我也还不是现在这幅样子吗？”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困惑，在他的认知里，生活已经注定，很难再有改变的可能。
“从今天起，我们都是白纸一张，你拿着我的身份去学你想学的技术，钱我有。我拿着你的身份，去学我想学的知识。咱们都重新活一遍吧，你也算帮我一把，不然我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苏生耐心地解释着，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对未来的憧憬。他希望通过这种方式，不仅能改变沙东的命运，也能让自己重新找到生活的方向。
“事到是这么个事，但是换完可就不能换回来啦，我听说过几年就开始身份证录入指纹啦。”
沙东有些担忧地说道，他的脸上露出一丝犹豫。这个决定对他来说太重大了，他担心一旦换了身份，会面临各种未知的风险。夕阳渐渐西沉，柔和的余晖透过破旧的窗户洒进屋内，却没能驱散屋内的昏暗。那窗户上的玻璃已经破碎了好几块，用一些塑料布勉强遮挡着，风一吹，塑料布就“哗哗”作响。
屋子内的灯一直没开，兄弟二人说了太多太多，就真的像一家人一样，和谐地沟通着这如此重大的事情。而且他们的计划看起来是那么的严丝合缝，彼此分享着各自的细节，似乎要说上一整夜。爷爷看了看俩孙子，默默地调大了音量。
“如果，嗯，重来，啊。”
爷爷那忽大忽小的声音，哼唱着。那歌声在这寂静的夜晚，仿佛带着一种神秘的力量，为兄弟俩的未来增添了一丝期待和迷茫。他们不知道未来等待着他们的会是什么，但这个互换身份的决定，已经让他们的命运开始悄然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