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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彩迷迷煳煳地睁开眼,这一觉睡得舒服至极。
多日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虽然他自己也想不明白怎麽等着等着,就在那树林下睡去。怎麽睡着睡着,就换了个地方?
她眨眨眼像旁边望去,山洞裡空荡荡的,心中也空落落的。
鲁鲁姐呢?
她走出树洞,黄昏西下,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喂~看哪呢?」
一声清丽如黄鹂的嗓音自上空响起。
「呀啊!」
星彩吓了一跳。
抬眼望去,只见鲁鲁只用两脚的膝盖后方挂在树枝上,头下脚上,一头黑发如瀑布一般洒落。
可爱是可爱,要说可怕也是极度可怕。搭配那如新月般向后蜿蜒的血红犄角,尖尖的虎牙和常常的利爪,一般人被活活吓晕也是情有可原。
「妳怎麽在树上啊?」
「閒的无聊,却也睡不太下去。」
鲁鲁漫不经心的晃呀晃,竖起指节修长的手,大体是笔直的,只有前端的利爪呈现向前弯曲的弧度。
实在是不一样啊!
轻叹一声,道:
「妳瞧瞧我旁边的这是谁?」
星彩眨眨眼,向一旁望去。一个中年男子,气色衰竭地绑在树上,身上缠绕着类似于榕树的根。
「妳朋友?」
「谁会把朋友绑在树上?」
鲁鲁没好气地给了她一个白眼。
「这是妳的猎物,把他杀了,妳就可以回去了。」
星彩沉默了一下,没有马上接过这个话题。
「我睡了多久啊?」
「也没多久,现在是第四天黄昏,差不多也就15、16个小时。」
「这样啊。」
话题就这样卡住了。
也是,这样啊,还能怎样?
江湖岂有不散的宴席?
只是有些人的旅途长些,有些人的旅途短些。以及,相逢时不见得总是愉快的,离别时却总是感伤的。
「谢谢。」
萍水相逢,两肋插刀,的确当的起这一声谢。
不过有些话也是没有说出口的。
有朝一日,一方有难,八方来援。
「不用客气,谁教妳是我妹妹呢?」
有些喜爱,却是打从第一眼就奠定。只能说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鲁鲁大腿用力向后摆,利用反作用力向前起身,跃到树上。
轻轻一提,将中年男子带到树下。
「把该做的事做一做吧!妳若是下不了手,我还是有几套轻鬆的方案。」
对中年男子而言,唯一幸运的是,他还处在昏迷当中,不用面对悲惨的现实。
就好像经济动物管理措施一样,要符合「人道」屠宰精神。
鲁鲁突然感到不快,突然感觉她和男子也没多大的差别,只是一个时候到了,另一个还可以长大。
「我做得到,姐姐,让我自己来吧。」
有些事不自己动手,永远也没办法进步。虽然星彩希望离开这裡之后,一切都会结束。可更大的可能是,还会有一场又一场的难关。
不是每次身边都刚好有一个英雄,能为妳遮风挡雨,撑起一片天。
她用双手固定在男子的下巴,左脚膝窝勒住男子喉咙,右膝跪在地上支撑。
然后,一转,男子吃痛惊醒,开始奋力挣扎。在全身被绳子束缚的情况下显然没什麽太大的用处,却也让星彩一晃一晃的左右摇摆。
半晌,星彩意外的发现窍门,直接向身旁一倒,「喀啦!」一声,男子彻底没了声息。
「呼呼——」
整个人虚脱下来,时间虽短,她却紧张至极。浑身上下都冒出一层浅浅的汗,用W型的坐姿贴在地上,双手向后支撑。
心跳得好快,甚至感觉到一丝痛意。脑袋空空荡荡,好似明白了什麽,又还是什麽都不懂。
总之,她得以离开这悲惨之地。
「先休息一下吧。」
鲁鲁将星彩需要的魔法石拿到她腿上放着,大腿上的内凹的曲线正巧适合放东西。
鲁鲁摸摸她的头,用同样的坐姿坐在她身后,帮她顺了顺发尾的纠结。
鲁鲁有心想多留星彩一阵子,却又碍于自己帅气大姊姊的形象,不发一语。
离别的时候终究到了,星彩很快起身,向鲁鲁道别:
「姐姐再见,希望还有再见面的一天。」
「妳也多保重。」
别死啊!
就这样化作一阵白光,脱离了此方世界。
然后,夜月再次降临。
时间来到第四天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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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鲁快速的在树林间翻越,寻找魔法石的气息。
就在星彩离开后不久,鲁鲁就接到了来自系统的通知。
「敬告各位实验体,本次实验已经有第一名完成主线并脱离该空间的人出现。现在起,剩馀滞留时间减半,请多加注意。以上。」
也就是说,时间剩下38小时左右。
鲁鲁发现一件事,那就是她收集的魔法石始终不成套。
她现在用中年男子的衣服和榕树的气根坐成了一个简易的袋子。但是仔细数来,却发现了一件很明显的事,缺了49号魔法石。
也是,根据鲁鲁收刮完西区的经验,大约可以得出一个区域有7套魔法石,算上安全区的话,这个世界魔法石的总数应该是35X50上下。
乍看之下绰绰有馀,可只要有人想变强,就必须消耗魔法石进阶。只要用一颗魔法石,就永远会少一整套。若是鲁鲁的前队友每人都用了3颗魔法石进阶,加上她自己和星彩消耗的套数总计7,南边三人组使用的魔法石假设3,再算上达成主线所消耗的套数3(自己、离开的人、清小队)剩下的套数恐怕只剩35-12-7-3-3=10套。
接下来想要晋级2阶,恐怕需要往东,而且一定要快。若是遇上清他们,鲁鲁可毫无胜算。
她加快脚步,迅速向东。
途中忽然想到身为「怪物」的人,身上的魔法石到底算不算在那35套裡面。
希望没有吧。否则为了进阶的名额,恐怕会有一场不小的争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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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小队目前在东偏北的一角扎营。
火光在这不怎麽有风的地方,有点燥热。不过身为文明的象徵,毫无疑问代表着一种荒野中的高品质生活。
和鲁鲁意料不同的是,杰图雅和清浊两兄妹并没有起冲突。
应该说他还没有机会击杀怪物,就已经被清和浊联手解决。自然也就没有进阶的机会。
一来,清并没有隐藏进阶的事实,二来,清是按照战斗的优先级别分配资源。
至少清一向是很公平的,总是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最少,他也未曾因为提供生活物资,和其他成员收取费用。
只不过杰图雅是万万没想到晋级资源有限这件事,当然,这点连清自己也不知道。
杰图雅正在冥想,他的一级职业是魔法学徒,能透过冥想增加魔法的释放数量、威力。古老的职业总是有这样的传统,越是强大的人越是勤奋。
就这一点来看,超能力者倒是轻鬆得多。一经觉醒能力就如呼吸一样了然于心,加点巧思就能够演化出特别的应用招式。
想要强化超能力,科学领域的研究反而更为重要,如何将物理现象应用到自身的超能力,是一门重要的课题。
这样一想,两者倒是殊途同归。至少知识就是力量这一点从未改变。
不过在这个世界中,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事。如何依循系统规则升级,才是最有效率的方法。
这个世界虽然危险,但有一点是极好的,那就是努力等于收穫。
获得魔法石可以离开,击杀强敌可以获得变强的资格。
不若和平世界那样繁奥深邃,却别有一种简单明快。
清很快就更正自己肤浅的想法。
他看了眼正在苦苦修行的杰图雅,再看着强拉自己和紫罗兰的小丑玩扑克牌的妹妹,得出了一条世界真理——
呆子还在加班,老闆夜店开趴。
不对,不应该说加班,而是享受福报。也不应该说呆子这种不雅词彙。
看来自己受妹妹荼毒太深。清暗暗自省。
为杰图雅默哀三秒,他继续沉迷卡牌不可自拔。
他们玩的扑克牌是紫罗兰的小丑用来当武器使用的道具,老实说实在放鬆过头了。就连紫罗兰的小丑本身也没有在周遭戒备,而是加入牌局。
清以一对二,绞尽脑汁试图斩获一条康庄大道。
而结果——
「哥,你实在好烂喔。连我都要替你落泪囉。如果说弱是原罪,那笨是指什麽啊?是你吗?」
小人得志的浊赢牌之时总是不忘嘲讽之能事,火力全开,彷彿对面的不是亲哥,而是欠了好几百万的冤家。
丝毫不觉得自己叫上从魔以二敌一有什麽问题。
「可恶。再来一局吧。」
清狠狠咬牙,他也有身为帅气哥哥的尊严,说什麽也得在此扳回一城。
于是...
似曾相识的一幕又出现了。
「哥,你好烂喔~能不能告诉我,怎样才能这麽烂啊?内,烂成这样说不定也是一种才能喔?」
嘴砲声再一次轰隆作响,把往日裡无数细小的怨念通通灌注其中。
绝对没有什麽布丁被偷吃、做错事被责备、平常管太多之类的私人怨念在其中。
「可恶。再来一局吧。」
清恍然未觉自己自从扎营后什麽事也没做,光顾着打牌。因为在妹妹面前想要顾及自身形象以及自诩聪明才智远超常人,就这样深陷于牌局之中。
浊正是利用清的自信,令他产生赌徒心理,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过了一会儿,又一声「可恶——再来一局!」冲天而起。
至于杰图雅被惊动,一齐加入牌局被浊耍得团团转,那又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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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洁,哥德萝莉风少女。她看着天空又大又圆的月亮,在树上心情愉悦地晃着脚轻轻哼着歌。
在她身处的树干下,有大量的魔法石囤积,在漆黑的夜晚闪烁着七彩的光芒。
也不知道她打得是什麽主义,这囤积的数量,恐怕已足够她完成这一轮所有的任务。即使只是单纯让系统对换成货币,在她离开实验空间之时,也足以购买大量物资。
真是一个奇特的人。
鲁鲁在描述安节时,使用的是「一体式黑色连身裙」,毕竟哥德萝莉的印象实在太过强大,很快就会盖过角色的本质。
而且,安洁本身并没有热衷于追求华丽事物。在此,我们就尊重本人的意愿吧。
黑色连衣裙少女,在四周没有灯光也没有火焰存在的晚间,很好的溶入夜色。
若是身处东边的怪物,看到这麽明显的目标,肯定会愉快地对落单的猎物施以奇袭。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寂静的夜裡寂寞的森林,没有半点动静,没有半点生气,甚至没有半点恐怖。
因为整个东区,只剩下她有感情。
「哼哼哼哼哼哼哼」
彷彿在说,无敌是多麽的寂寞~
「拉拉拉拉拉拉拉拉~」
在地面不远处,十几隻机械犬来回走动,不留半点声响。
一个实力不弱,又勇于冒险的少女。在这样粗暴的世界似乎有着惊人的成长。
她一开始就没打算以小组为主导行动,当自己的机器犬确认到后面有大量追兵前来,就果断卖掉队友,一个人往东前进。
她也不认为那些由后半阶层组成的杂鱼会对清小队造成威胁,不过在模拟所有人大致活动的范围后,她积极利用自身的优势来到无人区域,快速晋级到一阶大圆满。然后清理掉盘旋在东边的怪物,趁着无人之时安心晋升到二阶大圆满。
可以说,在这个任务世界中,她已经是一个绝对的存在。
闇夜的王女,在大时代开幕前开始展露头角。
强中自有强中手,你方唱罢我登场。
大时代的杰出人物又怎麽会只有穿越者和系统流这麽一个两个?
重生者的剧本是否拿反了?
在过往清没有发现的隐密,正悄悄显露帷幕后的真容。
「哼哼哼哼哼哼哼」
这样的曲调似乎总有一股欢欣的意味在,期待着什麽开场似的。
瞧,仔细了那双星曜似的眼,闪亮着点点光芒。
那是对大时代的嚮往,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期盼。
眼光偶尔散发出的幽芒,也肯定不是一种单纯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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