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下第一武道大会
- 吾爱江山,吾更爱饮酒
- 冰狮1997
- 4059字
- 2023-10-16 22:37:53
天气略冷,雪花微微地飘落,紧贴在破旧肃杀的城墙之上,房檐翘起的四方角上,和人们不得不裸露在外的皮肤上。
街上行人匆匆,摩肩接踵,但都向着城市最中心的位置赶去。
今天是天下第一武道会的决赛场,没人想错过这场比赛。
京城里的生意人更是不肯错过这个机会,即使最懒的汉子也早早随着婆娘来街边叫卖。
小贩热情地招呼着顾客,大家都想着能过个好年,所以格外卖力做着生意。
男童被一位雍容华贵的夫人抱在怀里,嚷嚷着自己饿了,卖地瓜的小贩将毛巾凌空一甩,搭在肩膀上,适时地叫嚷起来。
“吃了我的烤地瓜,考上状元顶呱呱!”
“烤地瓜烤地瓜,十五文钱能买俩!”他边喊边挤眉弄眼,路过的人都逗笑了。
夫人也被逗笑了,下人见状便去买了两个烤地瓜,还多打赏了五十文钱,惹得卖灯笼的女人眼红不已。
“谢谢夫人打赏。”小贩高声说道,对着夫人离去的方向弯了弯腰,便又开始新一轮的叫卖。
男童在夫人的劝告下,小心翼翼地拨开地瓜,松软喷香的黄壤裸露出来,白气腾腾直上,香气诱得夫人都咽了咽口水。
街的对面,酒肆门前,衣着褴褛的老乞丐目光呆滞地注视着这对母子,好似回想起了什么。
是什么呢?
没人知道,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
而在城池的中心,皇宫中,匆匆赶路的宫女太监们也是一样,并未因为他们生活在宫里便比宫外的人温暖几分。
反而因为生活在皇宫深墙之中,心中总是有抹挥之不去的凉意。
脑子里一根弦总是紧绷着,隐约间觉得总要发生什么事端,也因此,感觉不到外界温度的变化了。
直到少府派人来通知宣武门的雪该扫了,太监宫女们才一脸惊愕地看着天空,原来今天飘雪了。
可雪花自昨日晌午便开始飘了。
深墙之内的太和殿,也就是皇帝陛下此时正主持朝政的地方,更是令人压抑至极。
百十来大臣弯着腰,而大殿的另一端,天子李宗民高高在上地注视着他们,听着他们对朝政的报告。
好在皇帝并不是勤于政事的人,十天才来一次朝会,可每次朝会之上,免不了有一些说错话的人要被割舌头。
这还算是好的。
另外一些被砍头的就没那么幸运了。
皇帝只是讨厌爱上折子的,爱抬杠的文官谏臣,对七风这种武官,不会耍什么手段。
这段时间对于七风来说,是非常难熬的时刻,毕竟在这种体制之下,你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任何一句脱口而出的妄语,都会刻在你的墓志铭上。
今日无事。
没有人被拉出去,也没有谏官以头抢地,最近大家都安生了很多。
七风迈出金銮殿,太监大总管鼠卫斌小跑着跟了上来。
“将军,这是要何处去?”
“回公公,在下正准备回府休息。”七风拱手道。
“两日后司徒李大人在家中设宴,不知将军有时间否?”
“既是司徒大人相邀,在下自当奉陪。”
“如此甚好。”
这时几个小太监快步跑了过来,趴在鼠卫斌耳边低估了什么,后者眯缝着眼睛。
七风趁这时告退了,重又回到退朝的人流之中,心里不禁感慨,几百臣工同时来往于朝堂,却没一人可与他交心。
为了不加入李方二位大人的政治斗争,他屡屡以身体不适缺席,渐渐大家也都习惯了,可还是会来邀请他。
而邀请他的原因也很简单,皇帝尚武,自小对江湖中的武功十分憧憬,立志要云游四方,可先皇突然驾崩。
李宗民忽然当上了皇帝,发现生活还是不错的,只要笼络好李方二位大人,朝政便是安稳的,他什么都不需要做。
皇帝没法直接将江湖中人招至朝堂之上,便想了这么一个方法。
自他即位这两年来,将武科考试放在了很高的位置,在两年内举办了三次武科考试。
与历朝历代不同的是,以往的武科要考差出身,还有兵法策略的入门考试,就这一点,就将无数大字不识的江湖人士隔离在外。
而现在,武科考试报名的资格只是一百文钱,考试的级别分为五种,乡试,郡试,州试,京试,殿试。
武功高强者可一飞冲天,赢得殿试者可封候拜将。
而考试的内容也不是往朝的骑马,射箭,兵法策略。
而是用官府提供的未开刃的刀剑分队,每一级别的考试中都筛选出十分之一。
此策一出,四海为之震动。
汇集天下武术英才的武科考试后,皇帝赐了七风“教头”的职位,在大臣们看来,这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花把式从一品职位。
但皇上还有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赏赐,也是在武科考试当天才宣布的。
将“百花府”赐予武科考试之冠!
也不知是一时兴起,还是早有准备。
这百花府可正经是一个大宅院,其规模丝比起李方二位大人的宅院,有过之而无不及,其中有田地,园林,假山。
这是皇帝还做太子时,如今太上皇赐予他的,汇集天下能工巧匠之杰作。
如今皇帝不仅是书痴,更是个武痴。
武斗大会决赛之时,七风面对老教头林振宇,耍出令全场惊艳,光影斑驳的无名剑法。
皇帝一时兴起,将左拥右簇的妃子推到一边去,整个人直接站在了龙椅上,吓得众大臣太监纷纷跪在地上,那些妃子则手脚慌张地扶着皇帝陛下。
只听皇帝如山间农夫,大声喊道,“你们好生的打,朕要赐冠军城南的那套百花府。”
皇帝的话,是无法撤回的。
方才慌张的大臣们,此刻面面相觑,嫉妒得胡子都变形了。
林振宇自然知道白花府是什么。
作为皇帝陛下的一品近侍,禁军总教练,虽然实权不多,但是距离皇帝近,就是李方二位大人,都给给几分面子。
林教头想到自己退休后,可以带着百十来口家眷,在白花府养老,他抚着白胡子,坐在中堂的八方椅上,视野前方是皇家园林级别的假山景致。
家人和朋友围成一圈,问什么事前先加上头衔,尊他一声,“天下第一的林总教头。“
岂不美哉?
可如此,刀法就乱了。
决斗那日,他一反往日持重的姿态,以攻为守,以退为进,求胜心切之下,表演欲也不受控制,毕生之所学展现的淋漓尽致,引得众文官阵阵叫好。
可他忘了武术之精华为何物。
一个字,静。
另一个字,收。
求胜心越切,失误也就越多,体能消耗也越快。
招式越花哨,弱点也就越多。
七风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武艺精湛的老者,但他在抵挡之际,刀剑相撞猎猎作响之时,慢慢发现了老者的弱点,便是体能,还有本不应属于他这年纪的急躁。
人不过是人。
死不过一剑。
剑落地,叮当一瞬,长红划破月夜。
人也不过呜呜之声。
他们整整打了一天一夜,终于以一方的死而告终。
见证这场决斗的人,不由在最后发出死而无憾的感叹,就连本朝最伟大的刘白大诗人,也被最后这朴素无华的一剑惊得哑口无言。
那穿喉的一剑。
他在自己随身携带的丝绸上,指尖点墨,涂抹下这十二个字。
剑封喉,鸦长鸣,一人荣,百骨枯。
那日的七风风华无限,皇帝陛下大喜过望,从龙椅上直接跳下来,好在身边的妃子懂事,甘愿做人体护垫。
看见皇帝陛下又有狂色,众大臣又将脑袋磕得作响,脑袋直接埋在地下五千里。
可风华只是短暂的。
而且七风不过江湖人士,皇帝虽然喜欢他,赏他银子,大宅子,可到了关键时刻,他还是不敢完全相信这个查不到任何背景的江湖中人。
所以七风接替林教头的虚职,禁军的教头,可他没当上皇帝陛下的侍卫。
但即便如此,皇都中的生活,也与从前四海漂泊的生活完全不同。
虽说七风的”教头“是个虚职,在朝中并不受待见,可那是因为他们见惯了手握大权的官宦世家李方二位大人,所以每个人都实在得很。
什么是实的,什么是虚的?这些磕头比吃饭还快的小官,自然十分懂得。
但皇都的老百姓就没这么傲气了,多数人一辈子也没见过五品以上的官员,更别提挂着从一品职位的”教头“了。
所以七风在皇城中买酒时,不免碰到一些想攀附之辈,前来侃侃而谈,不时求七风帮个小忙。
不得不说,教员这个从一品职务,还真能忽悠不少小官吏。
七风也因此帮助了不少人,例如让他们把某个卡了好几年的公文重新审阅一下。
皇城中最大又最好的酒行是一个姓罗的老板开的,罗老板也是这场传奇决斗的见证人,七风获胜当天夜里,他便派人,给偏屋送去百坛好酒。
七风也不问酒是谁送的,只顾着喝,反正问了也记不住,送酒的人太多。
整个百花府,从前院门到后院小门,密密麻麻堆满酒缸,那几日路过白花府的人,都闻不到花香,只能闻到酒香。
白花府这种王公级别的大宅,怎么也得容下百十来号下人,但七风一个人住惯了,而且他帮忙也不要银子。
靠着正常俸禄自然养不起这百十来号人,便把都遣散了,连个打扫卫生的都不剩,后来门口杂草太多再加上大门的转轴生了锈,府门都打不开了。
从那之后,七风回家都是靠翻墙的。
说来奇怪,这百花府的花匠被辞退后,百花府的香气比以往更盛了,而府里的花也是更加妖娆。
他一个人在这院子里过的自在逍遥,偶尔心情到位,便去城郊的练兵场露上几手,赢得众士兵阵阵叫好,也算是完成了他的职责所在。
但这种逍遥日子没多久,便被人举报到大理寺了。
原因是他擅离职守,不按时去练兵场。
这原因看似有理有据,实际完全是扯淡。
教头职位就是一个虚职,在士兵面前露两手,让大家有个精神寄托也就够了。
军队不是武林,军队与军队之间的战斗被称为战争,战争讲的是谋略,是纪律,绝非个人武艺多么高强。
所以说白了,教头就是个空领俸禄的闲职。
但他很快便参悟自己为何被人举报了。
那日他坐在房檐喝酒,明月如镜,对影三人。
抬手间,他看到酒坛上印着方方正正一个“方”字。
方家,本朝的第一门阀,以户部尚书方晶大人为首,国家巨富,在他入朝为官之前,便靠着丝绸贸易富甲天下。
而本朝第二门阀,便是李家,司徒李大人为首,朝中耳目众多,在军中也颇有人缘。
七风入了朝,却对两家大人置之不理,未曾去拜过门厅。
虽说两位大人看不上他这种小角色,但下面的人自然不会让他好过。
「一定是他们两家中一人搞的鬼。」
他一时气愤,将手中的方家酒坛远远甩了出去。
酒坛在地上炸开,瓦瓮碎了一地,但地面还是干的,没有一滴酒洒出来。
七风早已将酒喝光了。
他才不会浪费这等好酒呢。
天上皎月如雪,地下却是一片污浊,不,不是底下一片污浊,是这朝野一片污浊。
七风暗自想着,若是自由,还得是江湖。
只有江湖,能让你洒脱豁达,不见不愿见的人,不喝不爱喝的酒。
你若在朝中,不愿见的人天天见,不愿喝的酒,早晚都得喝。
想到这,七风忽然想去会会李方二位大人,这两位传说中将天下至于掌中玩物的老不死,到底是什么样的家伙。
今天已喝了三坛酒,不能再喝了。
即使明月再皎洁,也只能到此为止。
七风拍了拍空酒坛,沉闷的声音就像是他此时的心境,他无奈地笑笑。
站起身望着这偌大的宅子,不知皇都中有几人不眼红。
可对他而言,这又算得上什么?
什么都不是。
他需要的不过是一张床,随便哪里的床,和喝不完的酒,哪怕是自酿的土酒。
“该出发了。”七风对着月色沉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