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月儿正圆。
苏敛最后再看了一眼屋内,随后将屋门轻轻合上。
“就打算这么走了?”
一道声音从屋上传来。
苏敛不用看也知道是谁,他摇了摇头道:“你还是这么喜欢趴别人屋顶啊。”
此时的吴移水正握着玉葫芦,身子半倚在房脊,昂着头望着天上的明月。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只有趴在屋顶,才能窥视到世人最真实的模样。”
说着,吴移水侧过头看向下方的苏敛,笑道:“师兄,一别数年,恰逢今夜月色正好,如此良辰美景,不妨上来与师弟我共饮,如何?”
“善。”
只见苏敛脚下一晃,随风平地而起。
月下,他身形如谪仙般,轻飘飘地落在了屋上。
“师兄好俊的轻功,师弟佩服。”
苏敛没有理会他的奉承,而是质问道:“既然有酒,又为何先前饭桌上不拿出来?”
“酒这东西,除了咱俩,他们谁又能喝得明白?”吴移水已然有了几分醉意。
“再说了,就算我拿出来,菜都没吃几口的你喝得下去?”
先前吃饭的画面光是想想,吴移水都觉得尴尬的不行。
若不是后面师父来了,这顿饭怕是无人会开口。
苏敛轻叹口气,一屁股坐在他的身侧。
下一刻,他一把抢过吴移水的葫芦,猛的就往嘴里灌了几大口。
吴移水看着那葫芦,心疼大嚷道:“这可是上好的青竹酿!你慢着点,师弟可就只有这么一壶!”
苏敛可不管这些,数口酒水接连下肚,直呼:“痛快!”
“对了,有两个东西要交给你。”说着,吴移水从身旁抄起两个包裹递给了苏敛。
苏敛接过,不解地问道:“这是?”
“一个是二师姐自己做的一些糕点,先前她看你没怎么吃,就托我给你带来。”
“还有一个是师父让我给你的,里面是什么他老人家没说。真是的,一个个都拿我当跑腿的。”
苏敛直愣愣的盯着包裹,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笼罩心头,只觉些许伤感。
“替我谢谢他们。”
听到这话,吴移水兴许是酒劲上头,又兴许是真情流露。
只见他有些恼怒道:“都是自家人,你苏敛为何非要如此生分?”
对此,苏敛只是将葫芦丢给了他。
“我该走了。”
吴移水自嘲一笑,道:“走吧走吧,有能耐就别回来了。”
苏敛抿了抿嘴,站起身道了声:“再会。”
吴移水闭上了眸子,似是不想再看到他。
一阵清风拂过,良久,他缓缓睁开眼。
四下已然不见苏敛的身影。
“呵,再会……去你妈的再会。”
吴移水只觉心中烦闷不已,抬手便将葫芦里所剩的酒水一饮而尽。
望着悬于头顶的明月,他双眼迷离,接着一把将手中精美异常的玉葫芦给丢了出去。
随着一声清脆的玉碎声传来,他这才觉得舒畅了一点,当然也仅仅只有一点。
人走了,酒也没了。
些许困意袭来,他也没有就此离去,反而就这么躺下了身子。
“今儿本公子索性也任性一回,试试这天为被,地作席的滋味。”
晚风阵阵,透人心脾,却吹不散人心的阴霾。
此地只有一道睡梦中的呓语,悠然的在这月色中回响。
“都去他妈的……”
……
山间小道上,苏敛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行走着。
不舍吗?他也不知道。
他只是想走的慢一点,再慢一点。
可再慢,路终有走到头的时候。
走下最后一层石阶,他将手里其中一个包裹打开。
里面没有什么特别的物品,只有两本略微泛黄的书籍。
其中一本,封面提有“玄黄经”三字。
而当看到另外一本时,苏敛瞳孔猛的一缩。
“见欢日事?怎么会?”
这东西有多重要,苏敛自然门清。
他此行目的,日事便是其一。
就是因为了解这东西的重要性,他才无法开口向老翁索要。
见欢日事,关乎于数百年前的一个隐世宗门——相见欢。
这个宗门在当时的武林可谓是一手遮天,就连那时的朝廷在某些方面也要让其三分。
但正所谓物极必反,盛极必衰。
一场不为人知的天灾人祸,使得这个宗门消失在了历史长河。
相传,这日事共有十本,若能全部集齐便可得知相见欢的所在地。
有人说那里藏着众多的黄金白银以及价值连城的瑰宝。
但数百年里真正让人趋之若鹜的则是一本无上功法。
名曰:天地万法岁月不灭功。
据传闻,习得此功后可以使人体内内力生生不息,源源不断。
同时还能够将世间万般武学尽皆融会贯通。
更有传言说此功法若是练至大成,甚至可以让人返老还童,长生不老。
传说总是过于离谱,但就是这份离谱,使得想得到日事的大有人在。
苏敛将日事放回包裹,回首望了一眼峰顶的方向。
“师父……”
他虽不曾开口,但那洞察人心的老翁又怎会不知?
一切尽在不言中。
直到走出山门,他才停下脚步,对着月色开口道。
“跟了一路,还没跟够?”
话刚说完,就见一道黑影从天而降。
借着月光可以清楚看到。
来人身着玄色长袍,头戴兜帽,因其脸上的玄铁面具,故而瞧不见他的真容。
苏敛望着他,问道:“是花似伊让你来的?”
“与大小姐无关。”
“不是她,那便是花似盈了。”
那人显然是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直言道:“日事到手了?”
苏敛拍了拍手里的包裹,其中之意不言而喻。
见此,那人伸出手道:“二小姐说了,日事到手后,便交由我带回。”
苏敛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手里却不见有任何的动作。
那人冷声道:“这是何意?你不信?”
“我信,但我就是不想给。”苏敛笑了笑:“你若说是花似伊,那我给便给了。唯独花似盈,让她玩蛋去。”
“那没办法了。”那人语气有些无奈:“二小姐早就料到你会如此。”
苏敛瞥了他一眼,道:“怎么?还想动手明抢不成?”
“我不是你的对手。”
那人耸了耸肩,道:“二小姐还说,若你执意不给那就算了。只是嘱咐我沿途一定要将你护送回长相思。”
“监视就监视,非得说的那么好听。”
说着,苏敛伸了个懒腰,接着道:“此间事已了,回就回吧。”
……
长相思,位于东海其中一座名为‘瑶台’的孤岛。
其门中之人的出行来往,皆要靠船。
此刻,宜安郡码头。
一艘扬着黑色帆布的大船正停靠在港口。
这是长相思自家的船只,若是别的船,别说登上瑶台了,就是想靠近都难。
船上,苏敛依靠在船边扶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时,一个面容清秀的青年走到他的身旁。
“还有三天的路程,怎么不去歇息歇息?”
苏敛摇了摇头,道:“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反正睡不着,倒不如看一回日出的美景。”
说着,他打趣道:“古思悠,你还是不戴面具的样子比较顺眼。”
古思悠咧了咧嘴,道:“这个世上又有谁没有戴着面具,相较而言,有时候戴着面具反而会活的更自在些。”
苏敛闻言点头附和道:“此话在理。”
“都是身不由己,见谅。”说着,古思悠打了个哈欠,他拍了拍苏敛的肩头:“我有些困了就不管你了。”
苏敛应道:“你自便。”
待古思悠回了船舱,他看向远处渐渐泛红的天幕。
他既不是文人,肚里也没有墨水,更做不出那些脍炙人口骚气无边的诗词。
他只是单纯的觉得,眼前之景,甚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