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大元帅府军

不光韩世忠,京西都统制马忠也算是一号敢打敢拼的人物。

第一次汴京围城时,他率兵在金军牟驼岗大营外横冲直撞,杀敌数百后大摇大摆入城。

只是不知为何马忠后来会消失无影,毫无作为。

沈放将杨六揽在身边,亲昵的摸摸他脑袋:“小六,你又立下大功一件,该赏你点什么呢?”

伍有才骚劲又起,将杨六拽至身边,神秘兮兮道:“小六子,伍叔想到了个好宝贝,就赏你一个……小媳妇儿!咋样?”

众将听了哈哈笑,随声附和。

杨六初来乍到,不知前情,迷惑的问:“伍阎王,你想媳妇儿想疯了吗?”

“小六,你真乃神人呀!连我李郎君都佩服得五体投地,屁股撅起。哈哈哈!”

李子云作势要撅起屁股,却被伍有才一脚踢个正着,疼得蹦起。

沈放没有理会这帮骚男给杨六灌输造人之道,脑子里将田师中一行反复琢磨。

此前贾平已透露田师中会来,今日果真来了。

只是,他来的时机有些微妙。

搞不好信德府战役已在田师中的监视下。

伍有才清理赵氏一门会不会给田师中的人发现?

沈放想想,觉得不可能。

据伍有才说,当时背嵬军混在金军败逃的队伍中,将押送的金军除掉后,引向漆黑的旷野,周围绝对不可能有人监视。

田师中敢进兵,估计是天亮后才知晓金军退避南和县,短时间不敢出城迎战。

田师中有什么居心,沈放并未在意,他更在意的是以什么姿态会会韩世忠、马忠。

若能将这两员骁将收至麾下,将是一笔意外的横财。

沈放突然发声道:“你们都闭嘴!”

正在嬉笑打闹的众人渐渐的收住了笑声。

“今天是咱们西军第一次正式与大元帅府军打交道,形象很重要,精神面貌要好,你们懂不?”

林良肱更为沉稳,问:“头儿的意思是给他们来个威压?”

沈放点点头:“不光军容要整,我还准备带他们玩玩。咱们不是折损了不少将士,不能大举攻城么,这次看看能不能给大元帅府军的弟兄个露脸的机会。”

“弟兄?人家大元帅府军会将咱们当弟兄?”林良肱有些疑惑。

沈放不置可否:“试试不就知道了嘛!”

“好了,现在我给诸将布置下任务,好教康王殿下知晓,咱们才是真正的勤王之师。”

……

“头儿,这些宗室和亲王的尸体真不掩埋么?”

沈放看着依然悬挂在木杆上的张叔夜出神,对伍有才的问话没做回应。

张老英雄没能救下是一大憾事。

只是,他与种氏兄弟一般的对赵氏忠心耿耿,救他将打乱整个部署。

韦土龙放跑了几个女人,现在还分辨不出是福是祸,但是起码有将第一手信息传出去的可能。

像这种大型的战争,想叫每一个知情者都闭嘴很难,关键是风向标的问题。

沈放并不担心泄露消息,刀已出鞘,何惧之有。

只是,宁被人知,莫被人见。

没有被抓现行,随便人说道去。

“伍阎王,城内值钱的东西都运完了没有?那些可是咱们立足于天下的资本,不能落下一个铜板。”

“金银廖宏都装箱搬走了,只是粮食和牛羊太多,一时半会儿搬不完。”

“粮食不打紧,待田都统制入城来,还得犒劳一番呢。”

“这些赵家人的尸首真不收殓一下?”伍有才又担心的问。

“不必,咱们做为攻城一方,没捆绑杀死他们的必要,就让田师中这个监军自己好好瞧瞧吧,省得咱们去解释。”

“走吧,人估计也快到了,我要亲自出城迎接。”

沈放从遍地尸首残骸的乱石堆里穿行,与伍有才一起向城南徒步行去。

昨晚连夜激战,大军并未在城内浪费一刻钟的时间,现在才发现,城内原来还藏有那么多人。

像茂德帝姬那样因祸得福的人极多,大多是金军掠来的工匠和差役。

沈放命马扩给这些人一一登记姓名,给这些重获新生的幸运儿体面的照顾。

隐藏在体面之下的更深层意图是,看看这里面还有没有漏网之鱼。

沈放不担心赵家人会隐藏身份,昨夜通宵达旦的攻城,大军的喊话山呼海啸般,都是救出太上皇之词。

正在行走时,马扩追了上来。

“太尉,城内搜出三十余宫廷大内的宫嫔妃子,还有两个帝姬。其他宫女、侍女还没能来得及统计人数。”

沈放一边急走一边问:“有没有宗室和驸马什么的?”

“没有。”

“哦,金人还算醒目。”

“醒目?啥意思?”

沈放笑笑,没有作答,又问:“这些宫嫔之中有没韦贤妃和邢妃?”

“没听说。这两个妃子有什么来头么?”

沈放点点头,道:“大有来头,韦贤妃是康王之母,邢妃是康王之妻。”

伍有才疑惑道:“头儿,你是从哪儿知晓这些的?宫廷大内的女人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沈放朝伍有才神秘一笑:“我连宫廷大内的密闻艳事都知道,你要不要听听?”

伍有才一愣,才发现沈放说的是反话,闭口不问了。

城内满目苍夷,房子几乎都烧成灰烬,尸体极多,有金军、西军士兵,也有押送的男女人质。

西军将士们来往穿梭,不停的清理分辨尸体,忙着给自己的阵亡弟兄整理遗容。

沈放不太清楚斡离不负责押运了些什么人,如此庞大的人质群体不可能都搞清楚。

史实上,甚至金人将人质押回燕京,再分送至中京乃至遥远的五国城,到了最后他们都统计不出人数。

一路上死亡、散失的人太多了。

女人还受到尽量的保护,毕竟征服者抢女人才是乐事,才是最大的成就。

那些宗室、驸马、贵戚男性的命运就悲催不堪了,押至北方之后,十剩其四而已。

这还是正常行军,没有遭遇宋朝军队攻击的情况下。

这其中有没有漏网之鱼?

有!

南宋立国后,不断的有宗室、帝姬、妃子们突然出现在赵构的视线。

甚至还有假冒的帝姬享受了高宗皇帝十几年的厚爱,才发现是个冒牌货。

想想便觉得不可思议,赵构的兄弟姐妹多的离谱,赵构连自己的妹妹被冒牌了都分辨不出来。

“马扩,将这些宫里的女人都从綦村送回承天军,一个不能漏。”

“另外那些工匠和差役,若是肯留下来的,好生对待,若是想返家寻亲的,发给路费粮食,痛快送行。”

“城内还能用的物资尽快搜索,哪怕是一片皮革一个箭簇都不能丢下。”

“这座城不能再待了,天气转暖,很快就臭气熏天,要防止瘟疫蔓延。”

沈放的语速极快,脚步更快。

信德府两翼的南和县、内丘县还有大量的金军,这次把他们打疼了,难免会发兵出城报复。

行至南城瓮城时,城头保持甚好,甚至城上的木制敌楼还在。

昨晚西军攻城时,恰恰放过了南城。

不错,这是个阅兵的好地方。

林良肱正在城头上指挥顺州军将士布置旌旗甲仗,城下一队队衣甲鲜艳,兵戈闪亮的步骑兵出城结阵。

此战另外一个巨大的收获是战马。

金军在城内及城外各有一个大型的马厩。

战斗突然发起,金军顾不上转移战马,特别是城外的马厩,一匹不少全被西军缴获。

当时林良肱报出个数目来,让沈放也禁不住大脑宕机。

一万三千八百余匹!

这可是活脱脱的行走的人……民……币呀!

战马之稀缺,前面也说过,终宋两朝,一直都在苦心孤诣的购进战马,试图打造一支能与辽人、西夏人、金人抗衡的骑兵队伍。

只是宋朝的统治者眼睛里都是眼屎,竟然离谱的搞不明白自己的军队已经烂到骨子里了。

哪怕装备火星打造的末世装备,搁大宋禁军身上也不过是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

更离谱的事发生在了岳家军身上,自己的军队当贼防,敌人却当亲爹对待。

城外列出三个步兵方阵,四个骑兵方阵,都是统一的黑甲红绶带,套头铁兜鍪,顶插红缨,威风凛凛,霸气侧漏。

若是光拼装备和身材,大宋京城四厢卫的威风绝对盖过西军,但是从眼神中流露出来的军人该有的煞气,西军绝对能甩京城四厢卫八条街。

这些都是历经战火锤炼,百战身不死的战场精英,又岂是沦为仪仗队的四厢卫能比拟的?

林良肱见沈放来到了城下,匆匆从城头下来。

“头儿,顺州军将士集结完毕!”

沈放呵呵一笑,就怕林良肱接着说出“请您指示”。

许延从城根子底下牵来一匹枣色战马。

“太尉,好马配英雄。这匹战马口阔头细,四蹄修长,结实匀称,是匹良驹,您骑骑看!”

沈放朝许延灿烂笑道:“许延,你还能加把劲,争取自己带一支军队。”

沈放的鼓励极其露骨,许延哪能听不出来,这个爽朗的汉子一声“好嘞”,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

“来了来了!”

城头上有个顺州军使大呼。

沈放极目远眺,南方旷野上微微的尘土冒起,是大军移动的征兆。

沈放哈哈大笑,意气风发道:“咱们四人会会这个田都统,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走!”

伍有才、林良肱、许延三人翻身上马,随着沈放一道驰向军前。

远方的荒废麦田一望无垠,左侧一条黑线向远方延伸,还有青烟升腾。

那里是昨夜激战的战场,青烟是燃烧尸体的火堆。

三个时辰前,宋金两军还在激战,现在西军已整装齐备,迎接另外一支军队。

这支军队会否佐助西军,沈放也不清楚。

但是韩世忠、马忠,必然当豪杰款待。

范二铁塔一般的身形已依稀可辨。

他独自一人前去接引大元帅府军田师中部,虽一人却抵千军。

威风凛凛范二将军的威名不光在西军内部传颂,在大元帅府军,尤其是在坚守在黄河两岸持续抗金作战的大元帅府军之中,也是如雷贯耳。

田师中此前在宦臣梁方平手下当个统制官。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田师中一双细眼微眯,准备了好几套词措,猜度着范二的来意。

谁知范二与他不同频道,直接就呼喝一声“兀那娘,随我走”。

范二粗鄙至此,令田师中有些尴尬,可是已答应了去拜会沈放,不去反而有失体面。

田师中自然知道范二在西军的地位,贵为踏白军指挥使(他目前还不知道踏白与龙脊军已分家),战力勇贯三军,当然不好与他这个粗人计较。

此前大元帅府军停扎在信德府地界边沿时,就有西军斥候前进拜会。

田师中身背王命,当即看到了契机,放言想去信德府。

可是,直到过了一天一夜,马忠将信德府战事禀报回来,田师中才鼓起勇气,领兵徐进。

这个进兵也有讲究。

行军太快,会让西军误以为他田师中有所图。

行军慢了,会让刚刚大捷的西军将士瞧不起。

不快不慢,稳稳妥妥的前进,方显大元帅府军的兵威、风纪。

可是田师中引着五千士兵来到信德府南门外时,顿时傻眼了。

与西军的阵容比较,大元帅府军简直就是乞丐军。

军中仅有的三百余匹战马排在军队前面,遮遮羞还勉强应付的过去。

可是骑兵之后的步兵,简直无法入眼啊!

这些步兵都是田师中沿途收编的溃兵。在这个动荡的时期,手里没有兵,狗屁不算人。

可是他的军队军服难以统一,兵器更是令人不敢正视,里面还有举着木耙、镰刀、木棍的士兵。

反观西军步兵,全身一水通透的铁甲铁盔,火红得像点燃的碳火,步兵铮亮整齐的长刀阵、长斧阵,弩兵阵,随便瞧瞧都能感觉到杀气腾腾。

而西军的骑兵更是奢华得离谱。

田师中从梁方平守黄河时,也曾骑上战马巡弋河滩,可是他所骑的战马称之为驴差不离。

西军四队骑兵,整齐得像豆腐块,骑兵们同样鲜衣亮甲,长枪长刀,在微风中缨带飘飘,兵戈森冷。

因地势原因,田师中看不出西军有多少步骑兵在列阵迎接。

可是,这真是刚经历一场数万兵马恶仗的军队吗?

西军还是进攻一方,没有军械库立马更换崭新衣甲啊!

田师中挺了挺身板,将罩在身上稍显松垮的铁甲理了理,二十八岁的年纪看起来还算英武。

西军阵前四员大将并排而乘,田师中眯眼细看,全是生面孔。

哦,不!

有一人好像有些面善,可是一时半刻也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范二已策马回到四将面前,对其中一人说着什么话。

显然那个年轻的军官身份不会低,连范二这般威风八面的猛将见了也低头拱手,恭敬不已。

这人,应该是沈放,那个桀骜不驯,却屡败金人的神奇厢军都头。

田师中不再犹豫,拍马突出骑兵阵,哈哈一笑:“末将田师中拜见静江军节度使,沈太尉。”

沈放身在马背上,拱手笑应:“久仰久仰,田都统制车马劳顿,沈某已备下酒菜,专迎大元帅府的弟兄们。”

田师中脑中升起一股无名念头,今日之事,怕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