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在中国华南山区的山林,长满了高大的松树和茂密的竹林,交通闭塞,生长在这里的村民靠山吃山,自给自足,与外界隔离开来,直到50多年前,我的爷爷才走出深山老林,那时的他不到20岁,那一年,他偶然间听到村里的长辈讲起外面城市里的繁荣,心里就种下了走出去看看的种子,一颗对未来新生活的期盼心产生的动力是不可想象的。
20岁的爷爷是绿水青山哺育长大的,翻山越岭打鸟捕鱼,采果摘瓜,爷爷从5岁起就跟在堂叔身边穿山越岭,练就了一身好本领,踏遍了山前山后。爷爷乳名石头,因为村子后山到处都是石头,识不得几个字的父亲就给他取名石头。石头的童年是与山林分不开的,他和伙伴们围捕过野猪,当二百多斤的野猪露出獠牙时,咆哮着在灌木丛中冲撞。有时候也会遇到扁头的鸭公蛇,口吐信子,追着人咬,那蛇齿里含有剧毒,稍有不慎就会进入血管,毒发身亡。石头也害怕遇到鸭公蛇,特别是看到密密麻麻的低矮灌木林,夹杂着生长一些虎皮叶类植物,有经验的山人就会避而远之。山里的人就是这样与大山丛林里的生灵相处着,既有敬畏又有予取,既保持距离又难以分离。
可是22岁的那一年,爷爷离开山林了。尽管爷爷的母亲,心里丢了魂魄般,发了好一阵子呆,最终还是没能阻止他,儿大不由娘,他的母亲感慨道。爷爷是跟着一对布贩父女出走的,他鬼使神差的跟着布贩走了很远,走了好多天好多夜。他看着美丽的布贩女儿,内心深处有了一种别样的情愫,就是喜欢跟她在一起保护她,布贩女儿那双清澈的眸子,松软细白的手臂吸引了爷爷,布贩父亲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据说那女儿是布贩捡来养大的,父女俩一直走了好久好久,风餐露宿,相依为生,人世间朴素的情感就来自于我们内心的美好。
爷爷走出了封闭的地方,来到更广阔的天地。后来爷爷回忆道,我糊里糊涂就跟着陌生人走了,离开了父母兄弟,却从来没考虑父母的感受,我只是倔强的要出人头地,衣锦还乡,却无视父母的牵挂和担心,我是不孝顺的,可是我要是不走出来,或许我就一辈子困在山上,永远出不来了。直到现在2020年,世界轰轰烈烈的大改革,机械碾碎了隔阂与封闭,科技创新突破了困难与阻碍,以前无用的山石可以开采出矿藏,人类无限度的攫取打破了生态的平衡。从此,山林不再平静,柏油马路延伸进来,企业办公大楼耸立,机器轰鸣声此起彼伏。伴随着现代化的脚步,村子里的人陆陆续续搬进县城,他们有了工作,他们的劳动有了社会的价值,市场经济的这张无形的大网罩住了他们,他们从以前山林的主人变成了经济网络中可有可无的环节,我们是在进步,也是在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