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寨内灯火通明,一个鹰狄的小王子坐在上面气喘吁吁,显然受了不小的惊吓,本来以为是个镀金的活,于是他再三恳求父汗,方得独领一军,可是呢,父汗虽说派他来此,缘由却不告知,一切让他听从刘文静安排,这让小王子很是气愤,领兵以来他偏偏和刘文静对着干。无他,只因刘文静是半个狄人,他父亲曾是大梁辽东太守帐下军马司丞,后投降北狄,逐渐得到大汗信任,之后又在草原娶了个狄人女子,生下了刘文静,他幼时便不喜欢骑射,酷爱汉家典籍,少年时奇谋善断,使得大汗对他们一家更加信任。
他斜着看了一眼刘文静,气更不打一处来,之前议定大营的时候,刘文静就曾建议他领军在前,让他这个王子在阴山脚下这座小寨里面,他多次询问刘文静为何来此?可刘文静呢,总是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这让小王子很生气,他甚至不止一次怀疑过刘文静是父汗的私生子,可一见刘文静读书的认真劲吧,又联想到自己和几个哥哥的德性,疑窦顿消,难不成是父汗偷偷娶了汉人小老婆?不管怎样,你们不告诉我,我就和你刘文静对着干,毕竟他才是这次的主帅,于是他以王子身份力压刘文静,自己前去大寨,把刘文静仍在了这里,等到调兵的时候,我看你说不说,可谁曾想,一向龟缩在关内雍凉人竟然敢出关伏击他们。
“刘文静!雍凉人袭我大营,某在前面和他们浴血搏杀,你为何不前来增援,若是你及时赶来,本王子早已将他们杀退,此是罪一;我军战败溃退至此,你不但不开门接济,反而下令射杀士卒,此罪二也,你可知罪?”
刘文静看着坐在上面的小王子,心想这个二货,属你们跑的最快,拱手答道:“雍凉主力尽出去寻狼部决战,从前期收集落雁关的情报来看,杜平为人谨慎,况且他没有那么多人,可从今夜袭营的人数来看,是有生力军支援落雁关,王子不知道吧,就在第一波袭营的雍凉人背后,还有一支军队,我若轻出救援,必遭重创,至于不放溃军入营,是雍凉人装扮成我军混淆其中,贸然放入,必定生乱,请小王子明察”
小王子咂咂嘴,他逃回的路上,也听说他的右营护卫四处杀人放火,平常这些家伙仗着是自己的亲卫,没少胡作非为,至于杀人放火这些他是不信的,趁乱抢东西倒是有可能,眼下刘文静既然如此说,索性就都到雍凉人身上,若真要查,自己手下那帮人什么德行他是清楚的,于是开口道:“某回来的时候,已有士卒对我护卫心生不满,现在想来,定是那雍凉人的诡计。还得麻烦刘将军晓喻士卒,抵消误会啊”
刘文静点点头,然后没了动静,心想你不是逞强嘛,你不是主帅嘛,行!善后的事情你也得待起主帅的责任,当甩手掌柜可不行。小王子在上面看着刘文静没了声音,又瞅瞅部将占不花,这也是个憨子,但这个憨子此时却心领神会道:“刘将军,王子与某和那雍凉人厮杀半夜,心力憔悴,眼下之事还望刘将军多多费心了”
刘文静依旧没有动静,仿佛没听见一样,小王子在上面见了心中暗骂,但还是开口道:“某受了惊吓,需要静养一段日子,军中之事就要仰仗刘将军了”说完快步离开大帐,受到惊吓是真的,那雍凉人的刀尖擦着脖子过去,搁谁谁不害怕啊,现在想想任心有余悸,至于放权嘛也是暂时的,现在需要安抚士卒,清点粮草等等一堆琐事需要处理,更重要的是眼下损兵折将,他也怕耽误了父汗的大事,等到兵力调动的时候,不行,不管了我还,你们啥计划也不告诉我,让他刘文静自己折腾去吧,一想到今夜的情景,差点噶了,他也有点打怵,照着跟自己出来的占不花就是一脚:“去后营找几个女人过来,某要压压惊”。
占不花连忙道:“小王子放心,某这就安排”说完一脸谄媚的看着小王子。
小王子冷哼一声,他当然知道占不花站着不走是什意思,军营中虽然带些奴隶女,但也是有规定时间的,不是你想什么时候去找女人都可以的,这一方面军规极严,毕竟一群糙汉子在外地,要是军规不严,还不反了天,想着占不花平时对自己也算尽忠职守,决定来一手恩威并施,先是冷冷道:“某把前军大营交给你,可你呢?玩忽职守!雍凉人都杀到某面前了,你派出去的巡夜斥候都瞎了吗?还是和你一样也成天想着这事?”
“啊!”占不花惊讶道,心中愤愤不平,还把前军大营交给我,我呸!你恨不得睡在中军大帐的椅子上,大汗可算是给你点权力了,生怕被别人分掉,军中凡是大事小事都得禀告后执行,就连斥候几人一组,巡查路线,间隔时间,每日口令都得亲自下达,你要是一直保持勤政劲也行,三天新鲜劲过了,就暴露本性了,日上三竿才醒,斥候没有口令也不敢私自出营,在小王子的带领下,整个前军大营一改往日作风,从一开始的紧张警惕到后面的嘻嘻哈哈,小王子可以说是功不可没,占不花劝过多次,有一次因为私自制定口令,被小王子知道后骂了个狗血淋头,自那之后,也开始躺平了,不操不该操的心,却悄悄把自己营帐挪到东面,距离阴山山脉最近的出口,这次看见火势灭不掉,他可以说是第一波跑出来的,保命功夫一流,听见小王子这么说,先是惊讶了一声,然后反应过来马上跪下道:“某万万没想到雍凉人居然敢出来,是某一时不察,掉以轻心,连累了小王子,请小王子恕罪啊!”
小王子看占不花这么懂事,把罪责都揽了过去,上前扶起道:“将军严重了,某自幼随父汗征战,胜败乃是常事,方才刘文静也说是关内雍凉人得到了支援,此战非将军之过,快快请起”然后轻咳了一声,开始实施恩威并施中的恩了,只听他道:“将军去后营的时候也挑上几个,压压惊嘛”
占不花一听,合着这是腆着脸为自己开脱呢,听见小王子慢悠悠的说了后半句,明显一喜,继续演戏道:“小王子胸襟似草原一样广阔无边,英明睿智似雄鹰一样敏捷......”
“行了行了,快去办吧”小王子也有些听不下去了,开口打断道,临走的时候,又回头来了一句:“找些胸大屁股大的,体格小的不禁本王子折腾”
占不花看见小王子走了,连忙奔着后营走去,有了小王子的金口玉言,他也不怕刘文静找他麻烦,脚下步伐不由快了一些,心中却想着,我先挑几个好的留下,剩下的再给小王子送去,反正他也不知道。
营帐内刘文静的心情就没有这么好了,他阴沉的目光扫视着营帐里的每个人,被他看见的都纷纷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前军大营被毁,就等于对落雁关里的雍凉人没了震慑,部队的巡查半径溃缩到阴山山脉附近,现在派斥候出去查探都不好干,人少了,碰见雍凉的斥候哨骑,没等召唤队友或者撤回来就被消灭了,人多了,那还是侦察吗?轰隆隆一堆人,极其容易暴露,最重要的是,落雁关里面来了生力军支援,在不知道关内补充了多少兵力之前,他是万万不敢下令再建前军大营的,他找个椅子坐下,扶着额头愁眉不展,前军大营的位置极佳,不仅能监视落雁关,还能北窥草原,他实在想不通,按理说雍凉人一出关就应该被发现,哪怕是深夜,也应该有斥候示警啊,于是沉声道:“把今夜巡查的斥候带来”
不多时,营帐内陆陆续续的进来二十几个人,来之前已经有人告诉找他们的目的了,为了活命,其中一人率先开口道:“将军!不是小人们不尽心,是没有王子殿下的口令,我等实不敢出营啊”口令不下,斥候凭借身份出营可以,但回营的时候对不上口令,会被营门守卫当场射杀,且不说营门守卫是轮流值守的,就是认识,也不敢在没有口令情况下,放归入营。反之,没有口令当场射杀,事后证明是自己人,也是无罪。
刘文静猛地一惊,一拳砸向桌案,怒道:“什么!!!”
大家知道刘文静为人肃穆且军法极严,现在看有人开了头,于是纷纷开口附和,刘文静越听脸色越难看,尤其是听到小王子的右营不但不灭火,反而率先开溜,压根没和雍凉人交上手,甚至在混乱中杀戮自己人,连拒鹿角,壕沟都没有准备的时候,“够了!”刘文静顿时气愤填膺,怒不可遏。
营帐内气氛冰到极点,谁也不敢大声喘气,看如此多的人异口同声,刘文静心中便信了七八分,更是料定他们也不敢欺骗自己,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本将现已查明,是关内的雍凉人扮成小王子的亲卫,来离间我们,我们不能中计才是”,不管真实情况如何,现在都必须是了,眼下安抚军心最重要,又继续道:“今夜的事情罪责不在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斥候们听见后,惊道真不治罪吗,见左右没人来拿他们,纷纷称赞道:“刘将军英明!英明啊!”
斥候们走后,刘文静扫视一圈没有发现占不花的影子,问道:“占不花呢?”
“刚才某看见和小王子一同出帐了”一人回话道。
“嗯?”刘文静冷哼一声:“小王子初次领兵,营中之事多有不懂,那占不花也算军中宿将,他也什么不懂吗?去把他给我拿来!”
左右闻言,替占不花默哀了一声,正要出帐,就听见后面刘文静冷冷的声音传来:“别带过来了,直接拉到校场,一百军棍!重重的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