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破阵

“你确定还是不要下去吗？”

地板上传来一个硬邦邦的声音，随后是个浑厚的男声，像是在哪里听过但一时也想不起来。

“贝克先生说笑了，在下本事微末，怎么敢靠近您这个阵法。”

“嗯，你也快四十了吧，停留在B级多少年了啊，还是要想办法突破啊。”

“呃……”

贝克先生过分坦诚的话语，倒让那男人一时语塞，尬了一会才接上：

“这是上个月拿到的货，一共四十七枚，你点点。”

探手进袋子，然后是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最近成色不是很好。”

“嗯，您知道，前些时候钱海发生了大事，上边头头脑脑都盯着，做事不是那么方便。”

“死几个人类又怎么了？”贝克先生冷笑一声，又补充道，“就算死几个灵界子民又怎么了，你要知道，我们是为公爵做事。”

“是。”

“没几天了啊。你等我一会。”

木板掀开，洒下昏黄灯光，贝克先生沿着梯子下来，那个男人则急急退到了屋外。

贝克先生看起来比油画里年轻些，穿着一套蓝色连体工装，走到浴缸前，把布袋里所有戒指倒入，随着一阵金属摩挲声，浴缸内发出贪婪又痛苦的哀鸣，足足四五分钟之后才恢复平静。

他右手探出伸进浴缸，嗤的一声轻响，收回的掌心上有一块清晰灼痕，随着皮肉之下的符文流转，又恢复光洁。

“有进步啊。”

贝克先生一张扑克捡居然也有了表情，扫视地下室一圈后，爬回到工具室，合上木板。

清水混凝土墙的纹路上，一个轮廓由淡转浓，顾星放松了双手的鹌鹑蛋。

这一次冒险，他又领悟了“灵力实体化”的一处妙用。

别的灵丸所有者，灵力就像呼吸，就像皮肤蒸发的水汽，就像腋下……哪怕是香水去掩盖，也还是会有香水的气味，最多也就只能控制多少轻重。

就像刚刚那个男人已经去到B级，贝克先生应该也不差，但当他们靠近，灵力始终自然散发着，所以能够被觉察。

而顾星不同。

对于他来说，灵力就像手，可张可收，可伸可缩，只要依靠灵丸控制，就可以紧紧苟成小腹里的一小滴，和一个普通人也差不太多，哪怕用CT去照，说不准还以为是颗小小结石。

这也是他为什么能够在体内控制住淡金色液体，为什么能躲过晚上的身体检查，为什么能够和那颗蛋产生联系，为什么刚刚能够躲过两人的感应。

不是因为他强，而是因为他的灵丸属性很强。

有点小激动了，所以，继续执行今晚的2号方案？

不只是因为少年人捡到宝的嘚瑟，而是因为刚刚贝克先生说的一句话，让他有些在意。

站在橡树后，可以看到别墅里的灯光，似乎是随着脚步亮起又熄灭，最后到达二楼最东侧的房间，那是贝克先生的卧室。

整个别墅的房间分布他白日里已经探视过，一共九间卧室，他想去的房间在二楼最西侧，也就是他房间的正上方。

轻车熟路偷偷潜入，摸向二楼，只剩最后一级台阶时，顾星收回抬了一半的脚，也终于明白如此巨大的一栋房子，为什么没几个保镖。

整个二楼从东到西，至少布置有六道阵法，重点是，他不知道触发的后果是什么，是即时杀伤，是警铃大作，还是先悄悄惊动贝克先生。

在楼梯上站了一阵，他回想在《靈界曆史（第七版）》看过的章节，里头当然不会记载贝克这样的小家族，但在王爵篇里，有短短一句提到过，肉桂公爵一脉生性多疑，因此不喜卧榻之侧有任何人，而是以阵法或灵器护卫。

如果我是肉桂公爵，我最怕的不是闯入者，而是贝克。

一个家臣而已，就算伺候了几百年又如何？

所以一定还有后手。

不是肉桂公爵的后手，而是贝克的后手，那是作为家臣的自觉，不可能奢求主人的绝对信任，而是要露拙，要让主人相信，即使自己起了异心，这些阵法也反噬不得。

所以，如果是许凡诺在这里，她会怎么解？

主人。

家臣。

闯入者。

多疑。

领地。

如果许凡诺在，应该会把试卷拉过来这样说，你真笨，你看啊，拉个表格，把条件填进去，排除法之后不就只有一个答案了吗……

嗯，那就试试吧。

顾星站起身，灵丸内的清凉缓缓释放而出，直至浸润到每一条血管，每一块肌肉，每一根骨骼，更重要的是，大脑里的每一颗细胞。

他从未感觉如此自在舒适，于是随意抬脚，站上二楼。

第一道阵法，破。

他甚至还停了下来，观察地板上的符文，尽管历史书上在阵法一道没有细讲，但大概能看出是到禁锢符。

继续往前走了两米。

第二道阵法，破。

过道两侧的墙上，挂着一个女孩的画像，最先前一张大概一岁模样，那时的贝克琴就很瘦弱无力，连婴儿肥都没有。

再往前走，是第二幅，第三幅，女孩慢慢长大，终于学会了笑，但反而更显出眼眸里的不甘。

第三道阵法，破。

空气轻微波动又恢复正常，号角符。

继续往前走，女孩慢慢长成现在的模样，直至第十四张。

第四道阵法，破。

他的猜测是对的，这些阵法防的不是任何人，是异心。

异心很诚实，它可能不会写在你的脸上，但一定会反映在你的脚步、呼吸、心跳乃至眼神。

而一个领地里，唯一不可能有异心的，只有主人，所以这些阵法无论如何都伤不了他。

只需坦坦荡荡。

顾星在最后一道门外站了一会，最终决定轻轻敲门。

第五道阵法，破。

不多时，门内传出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和毛绒拖鞋走近的踢踏声。

门打开，贝克琴眯着眼睛，长发稍显凌乱，见门外站的是顾星，似乎也不见多少惊讶，而是羞涩笑笑，侧身站到一边。

顾星走入，门轻轻合上。

一个普通小女孩的房间，也是满屋子的书和娃娃，也是没有电脑电视机。

“对不起，我这里只有水，稍等给你拿。”

贝克琴把书桌前的椅子掉了个头，又去柜里拿了瓶水递过来。

C级圣泉。

“你好像不意外？”顾星拧开瓶盖，笑着坐下，女孩拢了拢睡袍，在他对面的床沿坐下。

“有人说过你可能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