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抱歉……”亚历克斯声音低沉，却不容抗拒，他低下头，与每一个幸存者对视。
达米安蹲下身，双手按住身前一位士兵的肩，注视着他灰暗的眸子：“你们应该还记得面对野兽的守则，别让他继续痛苦了，给他解脱，给他安宁。”
“给他一个进入爱丽舍的机会。”
士兵低下头躲开达米安的视线，声音却不再颤抖：“他是我们方阵的队长，他在战斗中带着军营里剩下的人面对了那些怪物，他不应该……他不应该面对这种结局。”
达米安点头，不再进行劝告，心中已经明白这些幸存者为何不愿接受现实。
亚历克斯叫来营帐外的士兵，解除了幸存者们的武装，而后控制住他们。
达米安则来到队长身旁，准备替他结束痛苦——在希腊诸城的军队中，这种行为被俗称为主持葬礼——他的躯体已经出现了变异的趋势，时间不多了。
看着队长的眼睛艰难地转向一旁的武器架，达米安同样看去，发现一柄沾血的断剑。
“这是你的武器对吗，”达米安捧起断剑来到队长身边坐下，将断剑伸到他面前，“如果是，请眨一下眼。”
队长缓慢地闭上眼，然后更慢的睁开。
达米安点头，双手高举断剑，低头与队长对视：“你是一个优秀的战士，一个勇士，我想你或许像会传说中那样前往爱丽舍——那个极乐世界。”
他只是与达米安呆呆对视，浑浊的眼中看不出情绪。
“我叫达米安诺斯，如果你在那里看见了我的养父，请向他转达我的问候。”达米安继续说着。
而后，他看到那双眼微微眯起，他似乎是在笑。然后他以一种全然不同于之前的轻快眨了眨眼。
达米安再次点头，挥下断剑。
在目睹一场由达米安主持的葬礼后，士兵们带走了幸存者和队长的遗体，幸存者们需要得到救助，也需要继续接受观察，而队长则需要另一场葬礼。
达米安依然能感受到那些幸存者离开时复杂的眼神，其中有仇恨，却也带着些迷茫。
静坐片刻后，达米安看向一旁等待着的亚历克斯。互相示意后，两人一同走出营帐，就暂时分别，各自处理事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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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忙完的达米安和亚历克斯再次聚在火堆旁。
“大致修复了军营里的受损建筑，”亚历克斯向达米安说着他们的收获，“还有一些已经被毁坏的我们就没有办法了。不过情况还好，我们至少重新建起了军营中的防御。”
达米安第一次参与这种任务，对这些并不太了解：“这样就能算是情况还好了吗？”
亚历克斯对此则见怪不怪：“这个军营放在我们执行过的任务里来说，已经算是比较好的那一类了。”
说着，亚历克斯从身旁拿起水壶，猛灌一口后又放下。
“那些幸存者都通过了检查，他们很幸运的没有被污染。”
达米安看着眼前篝火中飞舞的火星，只是随口回应：“看来他们运气不错，又活过了一天。”
“他们对你之前，呃……”亚历克斯看着达米安，尝试着组织语言。
“我觉得我执行的流程应该没有错误，”达米安讲了个冷笑话，试图让亚历克斯不那么为难，“无论是手法，还是道别的环节，应该都很标准。”
“你不必对那件事有压力，不让战士沦为野兽本就是我们的职责，”亚历克斯思考完毕，终于说出口，“就算当时你不动手，我也会这么做。”
达米安回过神：“我没在想这件事，我只是……”
“我只是觉得，我们本就不应该在一件坏事和另一件更坏的事之间做出选择的。”
脑中回想着来到这里后见到的一切，达米安第一次尝试着向他人述说自己的看法。
“无论如何，在战友受伤后夺去他的生命，这种事从来都算不上光荣。”
“那么，你认为我们还有其他选择吗？”
面对达米安的看法，亚历克斯提出疑问。
“你知道的，如果有别的办法，我们当然不会这么做。”
“但我们从来都没有选择——我们不能冒着让更多的人受伤的风险，坐视他们变成野兽，他们自己……不，至少我完全不能接受变成那种样子。”
“如果有那么一天，我宁愿得到解脱也不想变成野兽。”
达米安两手并拢，靠近火焰，试图从中得到些温暖：“我当然知道在这种事上我们没有选择，我也从来没想过以道德为名，去谴责任何人或者事。”
“我刚才发现我不太喜欢做这种事，也不希望以后还需要去做这种事。”
说着，达米安收回手，从身旁的柴堆里拾起些柴火，而后一根一根塞进篝火中。
“我现在或许知道了我在冒险中需要去寻求的东西。”
“是吗，”亚历克斯知道达米安想要去冒险，此时也对他的话有了兴趣，“那是什么？”
“或许是另一种选择，也或许是一种不用再做选择的方法？”
夜色依旧，两人继续闲谈着，不知多久后才离开去休息。
翌日清晨，久违的在军营里度过了一晚的达米安简单洗漱后走出营帐，看到不远处士兵们已经开始集结，亚历克斯和几个方阵的队长聚在一起，似乎在商量什么。
于是，达米安走向几人：“看来我们要离开了？”
几个队长看到达米安，向他致意后让开路，露出中间的亚历克斯。
亚历克斯正皱起眉阅读着一份文件，听到声音后抬头看向达米安，朝他挥一挥手上的文件：“你猜对了，新的命令刚到，任务目标在马拉松那边，我们得帮一个村社解围。”
“但我好像没看到从这个军营里出去的那半个大队回来？”
“他们不会回来了。”
简练而让人不愿深思的回答。达米安本想对此表示震惊，但他马上更意外的发现，自己似乎没什么惊讶的感觉。
于是他不再细想，转而问起任务的细节。
“那些幸存者呢，难道要带着他们一起行动？”
“我们会把他们送到附近的另一处驻地，由那里的人将他们送回雅典，”说到这里，亚历克斯重重叹了口气，“本该是这样的，但他们一直坚持要留在军营，直到下一个驻防大队抵达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