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千山看了一眼茯神，伸手接过，低下头来，仔细品读。
最开始仍是和寻常丹方一样，罗列了炼制丹药所需的各种草药。
他逐一查看，发现上面的草药名称，和自己记忆中的完全一致。
看来并未在成分上进行改良。
但接下来的步骤，就和他记忆之中有了偏差。
居然上来就直接开始炼制，将所有草药投入到丹炉之中？
初来乍到，第一次按照新丹方炼制丹药，都应该斋戒沐浴，凝神静气，将自己的精气神调整到最佳状态，只有这样，才能坦然面对炼丹中出现的各种变故，甚至是炼制失败。
省去这样的步骤，是认为所有人都能知道前置步骤，所以省略了吗？
倒是有些急功近利了！
他目光下移，继续查看。
围观众人都不出声，等待着华千山看完这个丹方，做出评价后，问出他在这场论道中的第一个问题。
但等着等着，人们发现有些不对劲了。
他看完一遍怎么又看了一遍？
而且他的表情也从一开始的平静，变得郑重起来，目光深深，竟像是在逐字阅读。
难道这个改良过后的丹方，确实有可取之处？
终于，在众人略显惊奇的目光中，华千山读完了第二遍。
他缓缓抬头，眼睛微微睁大看向茯神。
而坐在他对面的茯神微微露出笑容，像是在等待他回答自己的问题。
这张丹方，你看如何？
众目睽睽之下，华千山突然掐诀，向坤野峰传音：“将我炼丹炉取来，再找来一个化神境的弟子同行。”随后，又低下头，第三遍查看丹方。
这一声犹如石破天惊，彻底将在场众人的情绪掀翻。
发生了什么？不是在论道吗？你让人抬丹炉是什么意思？
但终究有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茯神现场写下的这张丹方，有着极强的讨论价值，华千山此举是想要现场验证这张丹方的可行性。
他们不禁看向茯神，又看向那张丹方，对上面的内容好奇到了极点！
究竟写了些什么，引来掌管丹医部的炼丹大宗师，如此激烈的反应？甚至想要当场炼丹？
不多时，天空流光划过，四个丹医部的弟子抬着一尊四足丹鼎，来到了西竹峰。
华千山恰好读完第三遍，手持丹方，挥手在丹鼎下方划出一道阵法，真气富集，转眼间地火升腾，灼烧这四足丹鼎。
他从随身的储物法宝中取出药材，突然指向四个丹医部弟子中的一个：“你是化神境初期，此次炼制丹药由你来主持，我会在一旁指导，告诉你什么时候做什么事。”
人群轰然耸动，交头接耳，居然真的要现场开炉炼丹了！
那元婴境弟子领命，站在四足丹鼎前，神色郑重。
华千山亲手选出炼丹所需草药，摆在地上，随后说道：“现在，将所有草药放入丹鼎之中，用大火催化，析出药性。”
那人如法炮制，四足丹鼎下方地火汹涌，奔涌的热量将在场众人烘得连连后退。
华千山看着手中的丹方，同时感知丹鼎内的情况。
“保持药性的汁液形态，打入一团灵气，让药性附着在灵气上，”
那人继续依照指示行动。
“将药性和灵气的混合体，捏造成蜂窝状。”
“在塑形成万的丹药上刻画符箓。”
......
一条条指示下，丹药炼制的进度缓缓推进，而具体操作的那名化神境弟子，也感觉到了一丝异样，脸上微微露出惊容。
我还是第一次接触这道丹方，怎么炼制的如此顺利？
竟有一种...丝滑的感觉？
华千山察觉到他的情绪波动，警示道：“稳住心神，准备开炉收丹。”
那化神境弟子连忙整肃心神，着手完成最后的步骤。
地火渐消，一股淡淡的馨香萦绕，充塞在场之人的口鼻。
丹炉缓缓开启，伴随着一股烟气飘散，一颗滴溜溜转动的丹药升腾起来，显现在众人面前。
只见这颗丹药通体金色，表面隐约之间笼罩了一股气流，不时便有字符一闪而过，看起来颇为神异。
华千山伸手一招，那枚丹药便飞到他手里，在掌心滴溜溜转动。
“这是..丹气。”他语气平静，但所有人都能听出这句话里面的惊异。
围观群众也品出味道了，这是在按照茯神提供的改良丹方，根据上面的步骤现场炼制，居然就直接出了一颗表面有丹气的高品质丹药！
“华前辈，这张丹方，你看如何？”茯神平静询问道。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将目光投向华千山。
“这张丹方...”华千山喃喃自语。
“很好。很了不起。”
“但，究竟是为什么？”他抬头看向茯神，眼神里第一次显露出茫然。
为什么不用焚香沐浴，随便找来一个修为符合要求的，上来就能炼成？
为什么要定死每一个选择，每一个时机，不留一点余裕？
为什么不用遵循炼丹大道的指引，只是按照给出的流程，就能直接炼成？
一次本该寻常的炼丹，却从丹方之中隐约显现出另外一套逻辑体系，如乌云一般笼罩了他稳固的世界观。其中对于炼丹大道的隐隐否定，更在此刻，轻轻撼动着他的道心。
“这就是祖师曾经向我展示过的，流程优化的威力。”茯神看着眼前须发花白的老人，想起了自己曾经浑浑噩噩的那两天。
那次破境丹的炼制，祖师向自己展示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不用焚香沐浴，不用心怀敬畏，只需要一遍又一遍地试错，在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中，寻找到最合适的手法，一点点总结经验，就能找到一条通完百分之百成功的路径！”
在场的所有人都默不作声，静静倾听者茯神的话。
几个在丹道上颇有建树的弟子，更是痴痴呆呆，觉得原本天经地义的东西，变得不再理所当然。
这是一种对于未知的祛魅！
茯神想起了祝成的话，又看向眼前的老人，心中突然后悔起来，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承受住两种观点的碰撞？
“我觉得，还是先把炼丹的理念搞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