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宫宴诗惊四座

中秋夜的紫禁城浸在琥珀色的月光里，太和殿檐角的铜铃随着夜风轻晃，将碎银般的月色摇落成满地流萤。林悦端坐在汉白玉阶下，翡翠佛珠在指间碾过，冰凉的触感却压不住掌心的薄汗。殿内丝竹声婉转，飘来的甜腻糕点香气混着龙涎香，熏得人太阳穴突突直跳。

“听闻四福晋博古通今，可愿为朕献诗一首？“康熙皇帝的声音自龙椅上落下，鎏金龙纹在烛光中吞吐着明灭的光。林悦抬眸，正对上首座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六十余载帝王威棱，此刻却带着几分玩味的审视。

八福晋郭络罗氏倚在八阿哥身侧，鲛绡帕掩住的嘴角勾起得意弧度，腕间的珊瑚手串撞出清脆声响：“姐姐可要好好表现，莫辜负了皇上美意。“她身后的宫女们交头接耳，目光如芒刺在林悦后颈。

林悦起身时，月华顺着月白色旗装的银线滚边流淌。裙摆扫过金砖，惊起几只藏匿的流萤，青绿色的幽光在她脚边盘旋，倒像是前世实验室里的荧光试剂。记忆突然翻涌：昨夜胤禛在书房研墨，她握着狼毫抱怨“古人押韵太随意“，宣纸上未干的“但愿人长久“墨迹，此刻竟与天上圆月重叠。

“臣妾献丑了。“她福身行礼，广袖垂下时露出腕间的翡翠镯子。殿内骤然安静，唯有烛芯爆裂的轻响。林悦望着窗外明月，李清照的词句自喉间淌出：“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软糯的吴音裹着江南水汽，将“柔“字拖出三分缱绻，尾音却陡然清亮，惊得廊下栖息的夜枭振翅而起。

郭络罗氏的笑容僵在脸上。她看着林悦素手轻扬，月光顺着指尖倾泻，将那句“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镀上银边。殿内的达官贵人们忘了举盏，就连斟酒的小太监都忘了动作，唯有远处传来的更鼓声，衬得这词愈发空灵。

“好！“康熙皇帝击节赞叹，腰间的东珠玉佩撞出清响，“此等妙句，当配贡品月桂！“他抬手示意，两名太监即刻捧着鎏金托盘上前，盘中月桂开得正好，金黄的花瓣上还凝着晨露。林悦谢恩时，余光瞥见胤禛端茶盏的手微微发抖——那只昨夜握着她手腕教写毛笔字的手，此刻正藏在玄色广袖里，指节却已发白。

八福晋攥着帕子的指尖深深陷进掌心，珊瑚手串硌得生疼。她看着林悦接过月桂，忽然想起冰嬉场上那道轻盈的身影，恨意如潮水漫过心头。“这词...莫不是早就备好的？“她尖细的嗓音刺破寂静，“寻常女子哪能...“

“八弟妹这是在质疑朕的眼光？“胤禛的声音冷若冰霜。他放下茶盏，起身时衣摆带起一阵风，案上的宣纸被掀得哗哗作响，“若觉得不公，不妨也即兴赋诗一首？“他看向康熙皇帝，目光坚定，“儿臣愿以三日前猎得的白狐裘为彩头。“

殿内气氛瞬间凝固。郭络罗氏的脸涨得通红，八阿哥胤禩轻轻按住她颤抖的手，皮笑肉不笑道：“四哥何必较真，弟妹不过是...“

“都别扫兴了。“康熙皇帝抬手打断，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四福晋的词当得起'浑然天成'四字。“他挥了挥衣袖，丝竹声再度响起，却再不复先前的热闹。

宫宴散场时，林悦捧着月桂走在回廊上。秋夜的风卷着桂花香，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忽有脚步声自身后传来，胤禛玄色的衣摆掠过她的裙角：“方才...“他顿住，喉结滚动两下，月光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投下一片温柔的阴影。

林悦低头浅笑，月桂的香气萦绕在两人之间：“王爷可是后悔昨夜没教我些应景的诗句？“她晃了晃手中花枝，金黄的花瓣簌簌落在青砖上，“早知今日，该把《水调歌头》也背熟些。“

胤禛忽地轻笑出声，笑声惊飞了檐下的夜雀。他伸手拂去她发间的花瓣，指腹擦过她滚烫的耳垂：“下次宫宴，本王为你备好纸笔。“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蛊惑，“写你想写的，说你想说的。“

林悦心跳漏了一拍。她望着胤禛亮晶晶的眼眸，突然想起史书里记载的“冷面帝王“，此刻却像个初通情事的少年。正欲开口，远处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紧接着是宫女惊恐的尖叫。胤禛脸色骤变，下意识将她护在身后：“春桃！带福晋回府！“

林悦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手中的月桂突然变得沉重。夜风卷着血腥味掠过回廊，她低头看着青砖缝隙里渗出的暗红液体，突然意识到，这场诗词惊宴不过是暴风雨前的短暂宁静。暗处，几道黑影正贴着宫墙移动，腰间的弯刀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