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结束。
周桐佳回到紫园小区,里面的陈设分毫未变,就是桌上落满的灰尘,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死气。
她机械地拿起抹布清理干净,还喷了周言最喜欢的那款香水,整个房间立马焕然一新。
窗边的盆栽叶子枯黄,周桐佳沿着根部向上抚摸,“我马上就会来陪你的,阿言。”
那眼神是如此的病态,像是在自言自语,她推开窗户,细密的雨点砸入室内,斜斜地打在脸上。
她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长久的矗立在那里。
雾气逐渐弥漫开来,凌晨十二点的钟声敲响。
“我爱你,阿言。”
周桐佳坐在他的床上,白色的被单染上血污,手腕处的皮肉从中间裂开,她笑着倒下去,享受着此刻的静谧。
意识与肉体来回飘荡,她好像看到周言在朝她招手,忍不住跑过去,可人忽地又消失不见,她被困在了原地。
客厅里,一阵风吹过,那枯黄的叶子摆动几下。
周言的魂体飘入室内,像是感受到某种召唤,他穿门而过,可眼前的一幕让他目眦欲裂。
他用生命去守护的人,居然选择了自杀,周桐佳不是最讨厌他吗?
嘴里疯狂吼叫着周桐佳的名字,本来想去抱她的手,却直接穿肉而过,他连触碰的资格都没有。
这到底是为什么?
周言尝试了无数次,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逼得他快要疯掉。
自从他肉身死亡后,生前的全部记忆恢复如初。
忽地想到那个神秘的乞丐,他崩溃大叫,“死老头,你快给我出来!”
周桐佳的血越流越多,老头一直没有出现,周言彻底陷入癫狂。
心里明明悲伤到了极致,却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他失去了人类的特征,成为亡魂路上的野鬼。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血慢慢流干,什么都做不了。
大门忽地传来剧烈的敲击声,周言飘出房间,看到了陆临砚那张讨厌的脸,可现在只有他能救周桐佳。
周言急匆匆回去找钥匙,却忘了自己根本拿不起来,他急得团团转,从窗户上跳下去,也毫发无伤。
他变成了一个不死的怪物,却连钥匙都拿不起来。
他到底有什么用!
如果早知是这种情况,他会选择安静的死去,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他低估了自己在周桐佳心里的位置,明明那些日子可以快乐度过,可他都干了什么!
陆临砚同样很着急,他给周桐佳打了四五个电话都没人接听。
一些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他疯了似的不停撞击门板。
直至骨头碎裂,那门才裂开一条缝,他咬紧牙关不停挥动胳膊,大门终于应声而开。
陆临砚冲了进去,在周言惊喜的目光中,抱起床头的周桐佳就向外跑。
周言跟在后面,明显感受到陆临砚的吃力,凑近才发现,他的右胳膊肿起一块大包,小腿也有些变形。
对于情敌,他应该是憎恶的,可陆临砚对周桐佳的情谊,让他意识到,陆临砚的爱根本不输给他。
他已经死了,而陆临砚却有无数个十年。
不知跑了多久,终于来到了最近的一家医院,周桐佳被推进了手术室。
一人一鬼在椅子上坐着,空气安静得可怕,像是要冻结般。
五个小时后,周桐佳被推了出来,医生说:“病人的求生意志很弱,身体已经没事了,可始终不愿醒来……”
陆临砚眉眼低垂,握住她的手未发一言。
那么坚强的女孩竟然会选择自杀,看来周言对她的意义不止是弟弟。
日子一天天过去,周桐佳还是没有睁眼。
周言仿佛又回到那个无助的夏天,每天都站在病床前,无数次祈祷她能醒来。
他陷入深深的自责。
肩膀却忽地被拍了两下,周言下意识转过头去,就看到那个消失已久的老头。
他怒不可遏,作势就要上手,“你这个骗子,我要杀了你。”
“小友莫急,老夫这不就来帮你嘛。”老头闪身躲过。
周言脸色阴沉,“那你告诉我,她怎么才能醒过来?”
“嘿嘿,她只是被困在了梦里。”老头摸了摸脏兮兮的胡子,一脸的神秘,“只要你能唤醒她的意识,她立马就能醒。”
“怎么唤醒?”周言面色凝重。
“这个嘛,就得你自己去悟了。”
老头手指一挥,无数颗透明水母溢出,拽住周言的手臂飞进她的身体里。
等他再次睁眼,竟然来到了周家大门口,他拉开门进去,入目就是年幼时的周桐佳。
她站在门外一脸的焦急,拉住醉醺醺的周建业,哀求道:“爸爸你把门打开,好不好?小猫是我的,跟弟弟没有关系。”
周言瞬间明白这是哪天,原来她没有忘记。
“你个赔钱货,给老子滚远点!”周建业一巴掌呼在她的脸上。
周桐佳被打得鼻血横流,嘴里还不停在求情,“弟弟很怕黑的,爸爸你放了他吧!”
周言气得直发抖,冲上去就想揍人,手却直接穿了过去,他错愕不已,呆愣在原地。
周建业晃晃悠悠地回了房间,周桐佳却仍旧没有放弃,她双膝跪在地上。
企图用苦肉计来博取同情,可却忘了这个家没人在乎她。
她跪了一整夜,那瘦弱的身体几乎要支撑不住,周言站在旁边,哑声道:“别跪了,他不会在乎的。”
他以为没人听得见,周桐佳却转头看过来,怯生生道:“大哥哥,你怎么一直待在我旁边,难道你是神仙吗?”
“你看得见我?”周言惊喜伸手去碰,却不出意外地直接穿过。
周桐佳点点头,脸色苍白到了极点,“如果你是神仙,能不能帮我把阿言救出来?”
“他会没事的,你不用担心。”周言隔空摸了摸她的头。
周桐佳却不相信,依旧跪在地上,却被迎面走来的芳丽华踹了一脚,“都是因为你,言言才会被关起来,你怎么不去死!”
“对不起,妈妈。”周桐佳趴在地上,不停道歉。
周言气到吐血,明明就是周建业的错,却都怪在周桐佳的身上。
想到此处,他忽地愣住。
当初年仅五岁的他,不也跟那对夫妻是一样的嘴脸,只会逮着最弱得人欺负。
那时的他几乎将全部的过错,都怪在周桐佳的身上,却忘了一切皆因他而起。
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摘得干干净净,小猫的死就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周言陷入长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