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老,听到了吗?”
城墙上,薛夫人幸灾乐祸,她掩着樱桃小嘴嘻嘻笑道,“曹司马请你过去呢。”
杨岳恶狠狠的盯了她一眼。
看来一番大出血是避免不了了。
老头子在随从的帮助下站起身来,双腿还在不住的哆嗦。
“杨族老何以如此害怕?”薛夫人还装腔作势,明知故问。
杨岳看着这个引起一场战争的女人,冷冷地说道:“这么多人死于非命,难道夫人觉得这是好事?”
“彼之蜜糖,我之砒霜。”薛夫人掩口一笑,“官兵大胜,但族老脸色却如此难看,是怕曹司马追究那三箭之事吧?”
杨岳的心事被戳破,脸色更难看了。
眼前的这个女人和曹皑的关系暧昧不清,不能忽略她对曹皑的影响力。
“夫人有何妙策?不妨直言。”杨岳强忍着怒意道。
“呵呵,”薛夫人吟吟一笑,拢了拢鬓边的碎发,“妾身一个未亡人,又能有什么妙策了。”
“夫君一死,族中大乱。虽然曹司马平息了眼前,但谁又能保证,将来不会出什么乱子呢?”
说完,她还装出一副顾影自怜的样子。
真是个狐媚子!
杨岳心中暗骂道。
要是自己年轻三十岁,说不得无论如何也要把她拿下了!
“夫人若能在曹将军面前美言一二,老夫自当代全城百姓感念夫人的大德!”
说完,杨岳朝这个比自己年轻三十岁的女人深深一拜。
“哎哟,哪里敢当!”
薛夫人连忙上前扶起杨岳,那柔嫩的小手捏得杨岳的道心都为之一荡。
“妾身只愿魏、氐两族从此不再生嫌隙,杨族老也不会反对吧?”
薛夫人眨着眼睛,故作单纯的问道。
这个女人太会乘火打劫了。
“那就有劳夫人了!”
杨岳也只能勉强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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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繁忙的府衙如今已是重兵把守。
这些魏军士兵衣甲斑驳,尽是血污尘土,阵阵煞气直冲云霄。每个人的脸上皆有杀伐后的冷漠与狠戾,眼神锐利如刀锋,令路人不寒而栗。
杨岳和其他三家的长老尽量陪着笑脸,一路上对每个魏军士兵都点头哈腰,但依然有愤恨他们救援不及,乃至于要拔刀动手的。
幸亏魏军中还有军法官维持纪律,不然不等杨岳进府衙,人就已经没了。
走进府衙大院,这里满是被抢救出来的魏军伤兵。
他们有的已经奄奄一息,有的却还紧咬麻布,忍痛让队友为其包扎。
杨岳等天水豪族一进来,满庭院的伤兵们都望向他们。
在如杀人刀一般锋利的目光中,府衙庭院一片死寂。伤兵们目送着杨岳等人进入正堂。
“两队辅兵已经全军覆没,是否有人幸存,尚在搜查。其余八队,除随将军的杨、郭二队外,每队伤亡都在二十人以上。牛寅队伤亡最重,目前只有二十五人生还...”
大堂上,曹皑面无表情。他两脚叉开,直接坐在地下,低头听着杜预汇报,右手还举着酒碗,左臂还在接受医官的包扎。
杨岳等人走到大堂门口,自然而然的停住了脚步。
“曹将军~”
郡丞梁敬被推出来,硬着头皮小声向曹皑问道,“我等....”
“啪!”
酒碗被狠狠地砸在地下,吓得众人扑通一声跪倒,纷纷以头叩地。
“将军饶命!属下别无它意,完全是杨族老吩咐的,属下虽然是郡丞,但在城中毫无实权,一切都是杨族老的主意!将军饶命啊!”
梁敬连哭带求饶,倒筒子般叽里咕噜说了一通,也不管有没有人问。
“大致上就是这么多了!”
杜预站在一旁,根本没有看门外的人。就像一个无情的读报机器一样,说完了目前的伤亡汇总,就不再说话。
“伤亡这般惨重!”曹皑看到杨岳就来气,他厉声呵斥道:“杨岳,你可知罪吗?”
即便老资格如杨岳也不敢再拿腔作势了,他膝行而前,一路用自己的袍裾擦着地上的点滴血迹,不住的磕头求饶。
十多年前,杨岳也曾见过曹皑的父亲曹真。曹真当时就已经是大将军了,可待人接物,全无大将军的架子,即便是对普通士兵都是十分和蔼。
现在看来,曹皑的脾气倒是和他传闻中的兄长曹爽更像。
“将军容禀!”杨岳的额头都快渗出汗水了,“在下也曾训斥再三,可奈何士卒都是临时征调,甚至有人要扔下兵器不战而逃。在下若仓促下令出城,恐怕非但救不了将军,反而可能陷得更深,白白送了将军和我等的性命!”
见曹皑没有打断他,杨岳急忙接着辩解道:“所幸,我等四人鼓励再三,说将军乃大将军亲弟,英武过人,必定能撑过此刻危机,大家才敢一起出城增援。”
“将军能反败为胜、斩敌立功,全靠将军自身神勇,实非我这点兵力所能为。将军名扬关中指日可待,我等虽然迟了一步,可终究没有辜负将军啊!”
杨岳越说越顺,马屁也是拍得飞起。
“我等无能,以致将军受惊,还请将军看在我等也算竭尽所能、终究未负将军的薄面上,莫要责怪。日后将军若有吩咐,我等四族定当效犬马之劳,万死不辞!”
说完,他朝身后的其他三家长老赶紧连使眼色,示意他们也一起说点好话。
三人如梦方醒,也一样膝行而前,口中卑微求饶之词不断。
庭院外的不远处,杨健在那里探头探脑。
身为队主,此时的他应该在城外清点俘虏,援救伤兵。来这里,还是放心不下么。
曹皑看得到,作战中杨健卖力异常,好几次差点丧命,身上连中数箭,还拼命向前。若不是他牵扯姜德,自己未必就能杀到杨千亿面前。
要看在他的面子上饶了老头子么?
曹皑转头看看杜预。
杜预双手合拢,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淡模样。
说来也怪,自从战后相遇,杜预就一直都是这副冷面孔。
“元凯,”曹皑沉声问道,“卿以为该如何处置?”
“将军是征西司马,将军如何定夺皆可。”
杜预淡淡的扔下一句话,头也不回的就出大堂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