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檀木窗棂漏进细碎日光,方生生(宝钗)捏着茶盏的指尖微顿,茶汤在白玉盏中漾开涟漪:“这住进去不打紧,可是我总觉得原著里头,这大观园里的青春,有点太过漫长了。”
她望着案头新糊的蝉翼纱灯,想起原著里那些被时光拉长的诗酒年华,终是落得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的结局。
黎各念(黛玉)斜倚在湘妃竹榻上,正用银剪修剪案头的白海棠。
忽有细碎嗡鸣自耳畔响起,像是无数蜂群振翅——那是只有她们能听见的弹幕声浪。
“大观园!我们要看大观园!”“就要青春!就要少年意气!”潮水般的期待几乎要冲破耳膜。
“听见了?”黎各念扬了扬眉,指尖的银剪“咔嗒”剪断花枝,“读者们比我们还心急。”
她想起方才在沁芳闸边,宝玉与林存息追着断线风筝跑过石桥的模样,衣角翻飞间全是未被束缚的鲜活。或许正是这份跃动,点燃了千万人的期待。
方生生放下茶盏,起身推开雕花窗。
外头传来小厮搬运花梨木家具的吆喝声,混着丫鬟们银铃般的笑闹,隐隐有《牡丹亭》的唱腔飘来。
她忽然轻笑出声:“看来我们得加快些脚步了。原著的青春再漫长,也抵不过千万双眼睛的期待。”
黎各念将剪下的海棠枝插进青瓷瓶,倒映在镜中的眉眼弯成月牙:“不如就让这大观园的故事,在我们笔下开出新的花?”
话音未落,耳畔的弹幕声愈发汹涌,炽热的期待化作点点金芒,顺着窗棂爬进屋内,在她们的裙裾间流转。
斜阳将怡红院的雕花窗棂剪成金色碎影,宝玉攥着元春送来的宫花,雀跃得连腰间玉佩都跟着叮当作响:“存息!咱们真要搬进大观园了!往后日日能吟诗作对,再不用被圈在这四方院子里!”少年眼底燃着星光,连鬓角垂落的发丝都透着欢欣。
林存息正要答话,忽听廊下传来急促脚步声。
丫鬟翠缕红着脸福了福身:“宝二爷,老爷叫您即刻过去。”
这话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宝玉手中的宫花“啪嗒”掉在青砖上,苍白的手指无意识绞着袖口。他转头望向林存息,喉结动了动:“只叫我一个人吗?”
“是,老爷只吩咐了宝二爷。”翠缕话音未落,方生生(宝钗)和黎各念(黛玉)对视一眼——她们分明看见,宝玉眼底的惧意像春冰般化开,化作几分不自在的扭捏。
这与原著中“如遭雷击”的反应截然不同,却鲜活地印证着他们改写后的人物性格。
“别怕呀,好宝贝。”贾母拄着拐棍颤巍巍走来,布满皱纹的手抚上宝玉发凉的后颈,“有我呢,他不敢委屈了你。这园子可是你姐姐元春特意赐下的!”她轻轻戳了戳孙子的额头,“你爹呀,不过是怕你在里头淘气。他说什么,你就应着,莫要顶嘴。”
黎各念望着宝玉微微佝偻的脊背,突然想起现实世界里那些关于“弱化角色悲剧性”的讨论。
此刻眼前的少年,虽仍会因父亲传唤而不安,却不再是那个被封建礼教压弯脊梁的惊弓之鸟。
“好生带了宝玉去。”贾母转头叮嘱,“仔细别叫他老子唬着了。”
当宝玉拖着步子蹭出房门时,夕阳恰好被云层吞没。
方生生望着少年逐渐缩小的背影,忽然听见耳畔弹幕炸开:“这个改动好真实!”“既保留了原著张力,又有新的生命力!”她与黎各念相视而笑——原来她们精心编织的新故事,正从书页间长出意想不到的枝桠。
暑气裹着蝉鸣漫过荣禧堂的飞檐,廊下青砖被晒得发烫。
金钏儿倚着朱红廊柱,见宝玉磨磨蹭蹭挪过来,眼波流转间掩不住笑意。彩云彩凤几个丫鬟交头接耳,绣鸾绣凤更是抿着嘴直乐,檐角铜铃被穿堂风拨得叮当作响。
“好我的宝二爷!”金钏儿眼疾手快,一把攥住宝玉的袖口,“平日里见着我们嘴皮子比谁都利索,这会儿怎像霜打的茄子?”
宝玉慌得直往后缩,耳垂涨得通红:“金钏姐姐,我这心里乱得紧......”
“人家心里发虚,你还逗他!”彩云笑着搡开金钏儿,朝房门努努嘴,“趁老爷这会儿好性子,快进去吧!”
宝玉整了整歪斜的束发带,挨着雕花门框蹭进去。
门帘掀起的刹那,檀香混着书卷气扑面而来。
里间炕上,贾政与王夫人相对而坐,赵姨娘正半弯着腰打起湘妃竹帘。
迎春三姐妹并贾环坐在下首,见他进来,探春、惜春忙起身让座,唯有贾环哼了声,往椅子里又缩了缩。
贾政搁下茶盏,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宝玉。
少年月白长衫沾着草屑,发间还别着朵蔫了的海棠,偏生眉眼间透着股浑然天成的灵秀,倒比案头新得的羊脂玉摆件还要温润三分。
再瞥向一旁缩着脖子的贾环,举止粗陋、形容猥琐,与宝玉站在一起,倒衬得嫡庶云泥之别愈发分明。
“珠儿近日忙着会考,倒是辛苦......”贾政捻着胡须,忽而想起长子贾珠端方持重的模样,再瞧眼前小儿子,虽顽劣些,到底是王夫人生的嫡子,“娘娘怜惜你们,特许搬进大观园读书。”
他猛地一拍炕几,茶盏里的茶水溅出半盏,“但你须得收了玩心!若再荒废课业,仔细你的皮!”
宝玉脖颈被王夫人微凉的指尖抚过,像被檐下的雨丝轻轻扫过,他忙不迭点头,应了一连串“是是是”,声音发颤得仿佛惊雀。
探春抿着嘴低头绣花,绣绷在她指下晕开绯红,惜春默默往贾环那边挪了挪,给兄长让出空位。
“前儿的丸药都吃完了没有?”王夫人的掌心贴着宝玉后颈,带着安神香的暖意。
“还有一丸。”宝玉缩了缩脖子,金镶玉的长命锁硌得胸口发痒,“太太吩咐后,袭人每晚都盯着我服下。”
“谁叫袭人?”贾政的茶盏重重磕在炕桌上,震得迎春手中的团扇险些落地。
王夫人的指甲掐进宝玉掌心,他却盯着父亲腰间新换的玉带,看那枚和田玉在暮色里泛着冷光。
“是老太太起的名儿。”王夫人话音未落,贾政已冷笑出声:“老太太岂会用这般刁钻字眼?”
宝玉踉跄着站起,月白长衫扫过炕沿。
他忽然想起春日里在沁芳闸读《牡丹亭》,书页间夹着的桃花瓣簌簌落在袭人递来的酸梅汤里。“古人有诗‘花气袭人之昼暖’,她姓花......”话未说完,王夫人已扯着他的袖子急道:“快改了!”
“不必。”贾政抚着山羊胡眯起眼,烛火在他脸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可见你整日沉溺艳词,不务正业!还不快滚!”
宝玉如蒙大赦,退出门时险些撞翻廊下的青瓷瓶。
金钏儿从廊柱后闪出来,往他手里塞了块桂花糖:“快些走吧,仔细老爷又反悔!”他含着糖一路小跑,穿堂风掀起衣摆,远远望见袭人倚在月洞门边,发间银簪在暮色里晃成一道微光。
“叫你去做什么?”袭人迎上来时,宝玉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着衣襟上未散的药味。
他正要答话,忽见贾母房里透出暖黄烛光,黛玉的剪影映在窗纸上,正与林存息说着什么。
“不过叮嘱些进园的事。”宝玉晃了晃手里的糖纸,跨进门槛时,方生生(宝钗)正将一碟玫瑰酥推到黎各念(黛玉)面前。
“林妹妹住哪处?”宝玉话音刚落,方生生已笑着接话:“自然是潇湘馆。”
黎各念(黛玉)指尖绕着鬓边的珍珠坠子,望向窗外摇曳的竹影:“我爱那几杆竹子,曲栏绕水,最是幽静。”
“正合我意!”宝玉拍手笑道,突然瞥见袭人局促的神色,“对了,我想给袭人改个名儿。”
“改什么?”黎各念的团扇停在半空,方生生的茶盏也悬在唇边。
宝玉望着袭人耳后新烫的卷云髻,忽然想起她昨夜熬夜替自己补孔雀裘时,烛火映着她眼底的红血丝。
“就叫......”他盯着窗外渐沉的暮色,看归鸟掠过大观园飞檐,“就叫暖兰如何?取‘花气暖人、似桂如兰’之意。”
袭人猛地抬头,眼眶突然泛红。
黎各念轻咳一声打破寂静:“倒比‘袭人’多了几分暖意。”方生生笑着往她碟子里添了块酥糖,窗外的竹影婆娑,将众人的影子叠成一幅流动的画。
当小厮捧着红笺来报“二月二十二宜迁居”时,方生生(宝钗)正低头给黎各念(黛玉)系新裁的丝绦,闻言抬眼笑道:“倒真是个好日子。”
分派住所的消息传开,大观园里顿时热闹起来。
蘅芜苑的廊下,方生生轻抚着廊柱上攀援的薜荔藤,暗沉香草气息萦绕指尖;潇湘馆内,黎各念倚着斑竹帘,看新栽的凤尾竹在风中簌簌作响,竹叶轻扫过窗棂,发出细碎的清音。
迎春抱着针线筐,在缀锦楼的绣架前比划屏风样式;探春站在秋爽斋的长案前,铺开丈二宣纸,已开始构思新的楹联。
最雀跃的当属宝玉。
他攥着怡红院的钥匙在园子里来回奔跑,衣角沾了满地落英也浑然不觉。林存息跟在身后,笑着替他摘下发间的桃花:“当心老爷又说你不务正业。”
话音未落,宝玉已拉着他往沁芳亭跑去,嚷着要比试谁能先作一首咏园诗。
二十二日清晨,晨光为大观园镀上一层柔纱。
花朝绣带在枝桠间随风轻扬,柳丝拂过潺潺流水,惊起一池涟漪。各院丫鬟们往来穿梭,老嬷嬷们的叮嘱声、小丫头的嬉闹声,与画眉鸟的啼鸣交织成曲。
方生生望着园子里热闹景象,忽然听见耳畔弹幕炸开:“终于等到入住名场面!”“想看宝黛共读西厢!”她与黎各念相视一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青玉坠——这一次,故事将走向何方?
住进园子的宝玉仿若游鱼得水。每日清晨,他总带着林存息溜进潇湘馆,缠着黛玉教他调胭脂;午后便与姊妹们在藕香榭斗草吟诗,花瓣落在诗稿上,成了天然的书签。
他写“绕堤柳借三篙翠”时,砚台里的墨汁溅在衣襟上,林存息笑他“比泼墨仙人还随性”;作“隔岸花分一脉香”时,连素来严苛的李纨都忍不住点头。
这些诗文不知怎的传了出去。
街头巷尾的书肆里,悄然出现誊抄的《怡红公子诗稿》;酒肆的粉壁上,有人用炭笔工整写下“花影不离身左右,鸟声只在耳东西”。
更有商贾子弟捧着重金,求宝玉为店铺题写匾额。
当小厮将这消息禀报时,宝玉正趴在沁芳闸边看鱼,闻言只是晃了晃手中的钓竿:“他们爱写便写,倒省了我练字的功夫。”
暮色渐浓,方生生倚在蘅芜苑的青石栏杆上,看着远处怡红院透出的灯火。
窗影里,宝玉正与林存息举着诗稿争论,黛玉的团扇偶尔轻轻敲在宝玉肩头,惊起满院蝉鸣。
她忽然想起现实世界里读者们的期待,指尖在栏杆上轻点,似要将这鲜活的一幕永远刻进记忆里。
潇湘馆内,湘妃竹帘被穿堂风掀起,漏进细碎日光。
黎各念(黛玉)斜倚在斑竹榻上,指尖无意识卷着团扇流苏;方生生(宝钗)则立在窗前,望着院中摇曳的凤尾竹,眉间拢着一层愁绪。
不远处的游廊下,宝玉正与林存息争抢风筝线,笑声混着鸟鸣飘进来,却被她俩刻意隔开的距离挡在屋外。
“都住进来了,可然后呢?”黎各念率先打破沉默,团扇轻点桌面,“照这样下去,怕又是重蹈覆辙。”
方生生转身时,鬓边的珍珠步摇晃出细碎银光:“可不就是摆烂的节奏?咱们费尽心思改写,难不成又要看着他们走向悲剧?”她想起原著里那些肝肠寸断的结局,心口泛起一丝钝痛。
黎各念却笑了,眼波流转间尽是狡黠:“但读者爱看啊!谁能拒绝青春正好的少男少女,整日吟诗作赋、谈情说爱?”她话音未落,耳畔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弹幕声浪——
“宝黛才是官配!”“宝钗 X宝玉才是天作之合!”两种颜色的虚拟弹幕在眼前交织成网,甚至有读者刷出“支持存息 X宝玉!”的奇思妙想。
方生生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突然灵光一闪:“要不...还是把宝玉和晴雯凑成一对?之前那个版本不是有不少人喜欢吗?跨越封建阶级的爱情,多新鲜!”
黎各念挑眉,湘妃竹扇抵在唇边:“想法是大胆,可红学考据党怕是要炸锅。”她话音未落,耳畔炸开新一轮抗议弹幕:“胡闹!晴雯是宝玉的丫鬟,这是乱搞!”“弃书!还我原著精神!”
“瞧见没?”黎各念晃了晃脑袋,“众口难调啊。”她望着窗外追逐的少年身影,忽然压低声音,“不过...或许正是这种争议,才让故事有了生命力?就像这大观园,少了矛盾纠葛,哪来的烟火气?”
方生生若有所思地摩挲着腕间的玉镯,弹幕声渐渐弱成背景音。
远处传来宝玉的惊呼,似乎是风筝挂在了树梢。
她与黎各念相视一笑——这场关于爱情与命运的改写,注定要在争议与期待中,走出一条前所未有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