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富贵险中求

观音禅院的老院主一脸苦色，犹豫半晌，还是向左拥右抱的慧空和尚跪伏求拜：

“佛法真谛，乃是清净无为，普世度民之妙理，若是照上宗首席前辈所言，以祸福果报，庄严外相来聚敛施财，恐为不妥……”

“哦？你再说一遍儿？”

慧空抬眼朝老院主瞧去，饶有兴致。

他身为真传首席，哪怕是在无量寺内，言语吩咐下去，也从不敢有人忤逆，没想到在这鸟不拉屎的观音禅院，竟然还能碰到钉子。

老院主把头伏的更低了些，不敢搭话，身形依旧未动，意思不言而喻。

慧空来了兴头，推开攀附在身上的两个修行侍女，走到老院主身前，围着他来回打量一圈。

他瞧着老院主身上还是只穿一领灰扑扑的破衲衣，戴一顶破僧帽，形如槁木，正是不远万里赶赴无量寺求援时候的模样，冷声斥责道：

“你这货色倒有些定性……让我想想，你这个观音禅院的院主，似乎法号叫做大颠？大颠，大颠，果然法号无差，原来是个颠倒昏昧，不知恩情的东西！”

“若非我领着僧人及时赶到，费了一番苦功赶走那玄心观杂毛老道，又收了赶来援手浮云山长老，你这观音禅院今日可能焉存？”

“而今你若还是沉迷愚昧旧经，不思为我佛门弘扬佛法，便只合该去往轮回一遭，看是否有幸能得地藏王菩萨与你开悟罢！”

慧空平日里的脾性刚强凶狠，无量寺首席弟子的尊位，全靠同辈弟子的生死较技，他能坐稳这个位子，手上可是沾满了同辈师兄弟的血肉。

搁他过往的行止，只会把大颠院主的忤逆当个乐子，反掌就给打杀了，那还用得着斥责的功夫？

但他此番前来，明面上虽是为下宗援手，可实际上，却奉有主持的密令，甚至那主持的密令，也源自于是西天极乐胜景中，我佛如来亲旨：

佛法东扩！

慧空虽然是个凶狠残忍的性子，但身为无量寺首席，却也绝不会被采阴补阳的淫欲冲昏头脑，也自有其其心计手段。

观音禅院虽说常年未习新经，除了大颠院主之外，无甚修行中人，却在西番哈咇国颇有些历史，正可以当做弘扬佛法的根基所在。

若这老院主知道逢迎，人头又熟，历事又广，有他相助，便能省下许多功夫，慧空思及此处，这才只是留情斥责。

却不料那老院主闻得慧空这番斥责恐吓，仍然依旧不为所动，反而昂起头来，认真解释道：

“师父给我起此法号时，是为了告诫弟子世之颠者，往往自以为定，大定则为大颠，不亦如此乎？”

“大定则为大颠……”

慧空和尚气急生笑，朝老院主扬起肥厚的巴掌，身上的红光如业火般胡乱窜动，火光的映衬下，脸庞上如同狰狞恶鬼：

“好，好，给两分颜色就要开染坊……你的意思是说自己虽为大颠，却有定性，本座虽然得定，却是个颠的？”

老院主强咬着牙，倔强抬头，想要说些什么，可在这慧空无形的气势逼压下，竟然一字也说不出来，相隔一个大境界，慧空更是身为无量首席，此时自然是生杀予夺，任人宰割的情形。

周围那群闲杂人等，都被慧空的气势所笼罩，更是纷纷噤声不敢妄言。

眼睁睁瞧着慧空和尚肥厚的巴掌，裹挟赤红业火，一寸寸落下，就要把老院主结果当场。

此时那群人中，却又滚将出来个光头和尚，噗通一声跪出来，磕头如捣蒜，替院主大声求情：

“饶命，饶命……还请您留情饶命！”

“无量寺的前辈此行，除了替我观音禅院驱除外敌，更传播可供修行的新经典籍，实在功德无量！”

“您之言行举动，教我观音禅院上下，钦敬万分，无不如贫得宝，如暗得灯，如饥得食，如旱得云！”

“老院主年老昏庸，愚昧而不自知，还请上宗前辈莫要与他一般见识！”

“——咦？原来观音禅院里，还有个知晓世情的……你是观音禅院的何人啊？”

慧空和尚手上业火般的红光一顿，扭头向着地上乖巧奉承的和尚看去，出声发问：

跪在地上的和尚头也不抬，又狠狠磕了两个：“小僧亦是观音禅院的首席弟子，法号金池！”

“原来是赶巧了，你也是个首席弟子？”

慧空和尚略笑了一声，稍微思索，敛起那股逼压的气势，肥壮的巴掌一翻，把身前的大颠院主狠狠抽飞出去，昏迷倒地。

他转身拂动手臂，地上的金池和尚就被一股柔力搀扶而起，又笑道：

“你也算有些见识，没有枉了真传之名，我便给你一分薄面，饶了你家院主这一遭。”

金池和尚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连同身上沾染的灰尘泥土，也被那股柔力掸去，却也能瞧见有一副宝相庄严的堂堂样貌。

他身受此状，顿时又朝着慧空和尚，好一顿抬举奉承，感恩不已。

“这个小的，既然比那个老的知趣，也是观音禅院的首席，想必知道此地的根底，索性用他方便行事……”

慧空和尚瞧着金池和尚模样顺眼，又识抬举，也不多听他奉承感谢，当下便指他向着观音禅院的众人道：

“你家老院主还得昏迷些时日，他年纪老迈，就该及时退位让贤，依我之见，这金池和尚身为首席，当仁不让，就该由他担当院主长老！”

“尔等可有异议？”

他威势稍稍散发，观音禅院的凡俗弟子们，就吓得抖若筛糠，自然无人抗议，纷纷应声称是，奉承金池和尚为院主。

金池和尚的眼角，忍不住悄悄浮现出喜色来，庆幸自己赌对了：

“富贵险中求，前番我还不知这世上还有修行之机，只盼着老院主死逑了，就能登台上位。”

“可那老家伙原来是个高高在上的修行中人，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哩，指不定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倒先把我的寿命给熬尽了……”

“富贵险中求，果然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