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心上利刃 (前世记忆·嫡庶之争与情断义绝)

李清婉闭上眼,记忆在整合后渐渐清晰

父亲噩耗传来后,柳府的“坍塌”竟比她想象中更快。。

母亲苏氏本是名门淑女,骤逢大变,心神俱裂,一病不起。柳如玉趁机以“侍疾”为名,全面接管了中馈。

几日之内,柳府的书帐被“重整”,铺面、田契、银庄账目皆“转入外管”——而那所谓的“外管”,正是柳如玉的娘家,西陵郡周氏的钱庄。周氏与乔家盐商素有姻亲,二人狼狈为奸。

她表面上对母亲恭敬有加,嘘寒问暖,背地里却将母亲院中的忠仆一一调离,换上了自己的心腹。母亲的汤药,经由她的手,味道也日渐古怪,精神愈发不济,渐渐被完全架空,形同囚禁于内室。

而柳清婉最大的噩梦,来自于她的庶妹——柳如霜。

柳如霜,柳如玉的亲女,比清婉小两岁。平日里,她总是怯生生地跟在清婉身后,一口一个“姐姐”,温顺得像只无害的兔子。然而,父亲一倒,这只兔子便露出了獠牙。

“姐姐,这支赤金点翠凤头钗真好看,衬你。不过,如今父亲不在,母亲又病着,府中用度紧张,姐姐还是朴素些好,免得外人说我们柳家不知收敛。”柳如霜会“无心”地拿起清婉妆匣中最贵重的首饰,语气关切,眼神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她会“不小心”打翻清婉为母亲精心熬制的汤药,然后哭哭啼啼地跪下请罪,引来柳如玉故作姿态的“训斥”,实则是将脏水泼向清婉,暗指她照顾母亲不周。

更阴毒的是,柳如玉母女开始联手在外散播谣言。先是说柳清婉因父亲获罪而心性大变,骄纵跋扈;后又影射她与外男有染,品行不端。这些流言蜚语,像无形的利刃,一片片凌迟着柳清婉的名誉。

当年,柳清婉并非没有察觉她们的伎俩,只是她一则要照顾病重的母亲,二则尚存一丝对亲情的幻想,总以为她们不至于如此歹毒。她曾试图向族中长辈求助,但那些人或慑于柳如玉的手段,或早已被其收买,皆是推诿敷衍。

就在柳府内宅被柳如玉母女搅得乌烟瘴气,母亲的病情也每况愈下之际,压垮柳清婉的最后一根稻草,来自她的未婚夫婿——李逸。

李家与柳家本是世交,李逸与柳清婉自幼便有婚约。李逸才华横溢,风度翩翩,曾是长安城中无数少女的春闺梦里人。柳清婉也曾对他满怀憧憬,以为觅得良人。

父亲出事之初,李逸还曾派人送来书信,言辞恳切,表示无论柳家如何,婚约不变,他会等她。那封信,曾是柳清婉在绝望中抓住的一线微光。

然而,随着柳家境况愈下,柳如玉在府中权势日增,李逸的态度也渐渐暧昧起来。他开始以“学业繁忙”、“家中有事”为由,减少了与柳清婉的联系。

终于,在那一日,柳如玉“盛情”邀请李母过府“叙旧”。柳清婉被勒令在旁侍奉。

她清楚地记得,李母那高高在上的眼神,以及柳如玉那谄媚又带着算计的笑容。

“亲家母啊,”柳如玉叹着气,用帕子拭着并不存在的眼泪,“并非我这做庶母的苛待清婉,只是如今我家老爷……唉,清婉这孩子,命苦啊。她这身份,怕是配不上逸儿这般出众的公子了。”

李母品着茶,淡淡道:“柳二夫人言重了。只是,逸儿肩负着光耀门楣的重任,他的婚事,确实需得慎重。“

柳如玉立刻笑道:“说起来,如霜这孩子虽是庶出,但性子温婉柔顺,琴棋书画也略通一二,对逸公子也是仰慕已久……”

李母的目光在柳如霜身上打了个转,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

那一刻,柳清婉如坠冰窟。她看向李逸,那个曾经青梅竹马,也曾许下山盟海誓扬言成年后便娶她,给他一世繁华的男子,此刻却低垂着头,自始至终未发一言,默认了母亲和柳如玉的安排。

他的沉默,比任何恶毒的言语都更伤人。

更屈辱的还在后面。

为了彻底断绝李家与柳清婉的婚约,并名正言顺地让柳如霜取而代之,柳如玉母女设下了一个狠毒的圈套。

一日,柳如玉声称府中失窃,丢失了一件极为贵重的传家宝——那枚曾用以印证柳家顶级织金工艺的“云凤玉印”(实则此玉印早已被柳如玉私下勾结乔家转移,只待时机成熟便彻底侵吞)。

她们买通了几个下人作伪证,一口咬定是柳清婉因对家中现状不满,心生怨恨,又急需银钱打点,才偷了玉印。

“人赃并获”——柳如玉在清婉的卧房内“搜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赃物”(一件仿制的玉饰和几张银票)。

柳清婉百口莫辩。

母亲听闻此事,本就病弱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当场呕血昏迷,自此缠绵病榻,神智也时好时坏。

柳如玉以“家贼难防”为由,在族中长老面前哭诉,声称柳清婉品行败坏,不堪为柳家女。

李家也借此机会,正式派人前来退婚,理由是“柳氏女德行有亏,不堪为李家妇”。退婚文书上,李逸的亲笔签名清晰可见。

那一日,柳清婉被柳如玉下令杖打二十,逐出府门。身上带着伤,心中淌着血,昔日高高在上的柳府嫡长女,转瞬间成了无家可归的弃儿。

临出府前,她最后看了一眼那扇曾经象征着荣耀与温暖的朱漆大门,也看清了柳如玉和柳如霜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得意与嘲讽。

回忆至此,沈如织手中的骨梭几乎要被她捏碎。烛火跳动,映着她眼中翻涌的恨意与冰冷的杀机。

“柳如玉,柳如霜,李逸……”她一字一顿地念出这些名字,“前世你们施加于我身上的屈辱与痛苦,今生,我必十倍、百倍奉还!”

她回想起父亲入狱前夜的叮嘱:“婉儿,若有一日我不在,记得守好你娘,守好你的绣艺。咱们柳家的根,不在朝堂,而在针线。‘云凤织纹’不仅是技艺,更是柳家安身立命的根本,其中奥秘,切不可轻易示人,亦不可使其蒙尘。”

前世,她未能守住。

今生,她不仅要为沈家复仇,更要为柳家昭雪,让那些豺狼付出血的代价。

“父亲,您的‘云凤织纹’,女儿定会让他重放异彩,让柳家之名,重新响彻天下!”

她将骨梭紧紧握在掌心,起身走到窗前。远处,沈府正厅方向,似乎隐约传来庶母(如今的沈夫人)与二姑娘沈如瑛的笑语声,那笑声,与记忆中柳如玉的得意如出一辙。

沈如织眼中厉色一闪,她知道,这一世的棋局,早已布下。针锋所指,便是那些旧敌新仇的心口!

嫡庶之争的残酷,人心的险恶,情感的薄凉,她在柳清婉的十五岁那年,便已尝尽。这些刻骨铭心的记忆,如同最锋利的磨刀石,将她的心志磨砺得坚不可摧。

她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情绪强压下去。今生的沈如织,不再是那个孤立无援的柳清婉。她有两世的智慧,有复仇的决心,更有顾昀、江山行这样的盟友。

“那些曾经的陷阱,今生休想再困住我分毫。”沈如织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柳如玉,沈夫人……你们的手段,我早已看透。这一世,该轮到我来设局了。”

窗外,江南的夜依旧温柔,但沈如织的心中,早已布满了杀伐的经纬。她的复仇之路,不仅要为柳家昭雪,更要将所有曾欺辱过她的人,一一拉入她精心编织的天罗地网之中。而李逸,这个曾让她心碎的男人,若今生再遇,她定要让他也尝尝锥心刺骨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