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初雪，杏园雅集的绝句

她耗费了两日两夜的心血，亲手赶制出了一件特殊的“拜帖”——那并非寻常的纸质名帖，而是一幅用她独创的“霞光龙凤云锦”的边角料精心装裱的小巧绣品。绣品之上，她以柳家秘传的“游龙走凤针法”，绣出了一首她前世柳清婉所作的、意境清雅、格律工整的七言律诗，诗中巧妙地化用了几位雅集发起人的名号或代表作典故，既不显得刻意逢迎，又于细微之处流露出对他们才学的敬仰。

最重要的是，这幅绣品的落款，她并未署名“沈如织”，而是用了一个极具风雅意境的化名——“锦瑟”。

她将这件特殊的“拜帖”，连同一封言辞恳切、文采斐然的自荐信，通过那位画商，辗转送到了雅集的主要发起人之一，当朝大儒，翰林学士柳宗元的案头。

柳学士收到这份奇特的“拜帖”后，先是被那精美绝伦的绣工和巧夺天工的“霞光龙凤云锦”所惊艳，随即又被绣品上那首意境深远、才情横溢的诗作所吸引。待他读完那封文采与风骨并存的自荐信后，更是对这位自称“锦瑟”的神秘女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沉吟片刻，对身旁的书童道：“去，回复那位画商，就说三日后的杏园雅集，老夫恭候‘锦瑟’姑娘大驾光临。如此奇女子，老夫倒要亲眼见识一番。”

沈如织的计策，成功了。

她知道，这仅仅是她在京城迈出的第一小步。杏园雅集，将会是她在这个权力与才情交织的舞台上，初试啼声的战场。她必须小心翼翼，步步为营，既要展露才华，引起关注，又不能过早暴露自己的真实目的和底牌。

长安的初雪，依旧纷纷扬扬。而沈如织的心中，却早已燃起了一团不灭的火焰。

前路漫漫，龙潜于渊，只待风云际会，一朝凤鸣九天。

初雪未霁，曲江池畔的杏园之内，已是红梅吐蕊，暗香浮动，与枝头未消的残雪相映成趣，构成了一幅绝美的寒江雪景图。园内的“探春榭”水阁之中，早已燃起了暖炉，备下了香茗佳酿，京中数十位知名的文人墨客、书画名家以及几位素爱风雅的官宦子弟，已陆续抵达。

这便是由翰林学士柳宗元等人发起的“初雪雅集”。在座诸人，皆是长安城中颇具才名之士，平日里眼界甚高，能入他们法眼之人并不多。

今日，他们除了赏雪论文之外，心中更多了几分好奇——那位以一幅精美绝伦的绣品诗作拜帖、自称“锦瑟”的神秘江南女子，究竟是何等风采？

沈如织今日依旧是一身素雅的装扮，月白色的素面长褙子，内衬水蓝色的交领襦裙，发髻上仅簪着一支样式古朴的碧玉梅花簪，不施粉黛，却更显其眉目如画，清丽脱俗。她化名“锦瑟”，在柳学士府上书童的引领下，缓步走进探春榭。

她的出现，立刻吸引了榭内所有人的目光。众人见她年纪轻轻，容貌清雅绝伦，气质更是娴静之中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从容与淡定，与他们想象中那些惯于抛头露面的商贾女子大相径庭，不由得都暗自称奇，心中对她的轻视也消减了几分。

柳宗元学士见她到来，捋着颌下长须，含笑起身相迎：“呵呵，锦瑟姑娘终于到了。老夫那日得见姑娘的绣品诗作，惊为天人，今日一见姑娘风采，更是觉得名不虚传啊！”

沈如织盈盈一拜，声音柔和却不失清朗：“晚辈锦瑟，参见柳学士，见过诸位前辈先生。晚辈一介江南女子，初到京城，才疏学浅，今日能有幸参与此等雅集，已是荣幸之至，还望诸位前辈不吝赐教。”她言辞谦逊得体，不卑不亢，令人如沐春风。

在座诸人中，有不少人也曾听闻过柳学士那份奇特的“绣品拜帖”，此刻见“锦瑟”真人，更是议论纷纷。

“这位便是锦瑟姑娘？果然是钟灵毓秀，不同凡响。”

“听说她那首题在绣品上的诗，意境高远，格律严谨，便是许多成名诗人也未必能及啊。”

“不知其绣工如何？是否是传说中的‘霞光龙凤云锦’？”

就在众人议论之际，一个温和清朗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锦瑟姑娘的诗才与绣艺，墨轩倒是略有耳闻。那日漱玉楼一别，未曾想竟能在此雅集之上再次相遇，实乃幸会。”

沈如织循声望去，只见李墨轩一袭青色锦袍，玉树临风，正含笑望着她，眼中带着几分真诚的欣赏与不易察觉的探究。

他竟也在此！沈如织心中微微一动，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平静，对着李墨轩款款一礼：“原来是李公子。那日匆匆一晤，未曾深谈，不想今日竟能在此重逢。锦瑟亦感荣幸。”

雅集正式开始，众人赏雪、品茗、饮酒、论文。柳宗元学士首先提议，以“初雪寻梅”为题，请在座诸人即兴赋诗。

一时间，探春榭内墨香浮动，才情激荡。诸位文人墨客纷纷提笔挥毫，各展所长。有的诗句豪迈奔放，有的则清丽婉约，佳作迭出，引得阵阵赞叹。

轮到“锦瑟”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她的身上。他们都想看看，这位能让柳学士赞不绝口的江南女子，究竟有何等惊人的才华。

沈如织并未推辞，她略一沉吟，便走到早已备好的笔墨纸砚之前，素手执起狼毫，饱蘸浓墨，在雪白的宣纸之上，以一手清隽秀丽的簪花小楷，从容写下一首七言绝句：

“寒江独钓未曾归，

琼树瑶林相映辉。

忽有暗香来鼻息，

原是墙角数枝梅。”

诗成，她轻轻放下笔，退到一旁。

众人围拢上前，细细品读。此诗看似平淡无奇，却意境悠远，画面感极强。“寒江独钓”写雪之孤寂，“琼树瑶林”绘雪之盛景，“忽有暗香”则点出寻梅之喜悦，最后一句“原是墙角数枝梅”更是点睛之笔，将那份不经意间发现幽梅的惊喜与赞叹，描绘得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