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1章 旧界痕迹

火痕双膝一软，被赵磊扶住。

笠罗冷冷望着牧瑶：“你以为你能护得住她多久？”

牧瑶眼神依旧平静：“护多久，不重要。”

“但你……别想再动一步。”

那一瞬间，笠罗眼神忽冷，唇角微动，像在暗咏某段被禁的残咒。

我识海突感一股极为熟悉却极度不安的波动——

她要说“那句话”。

她开口：

“你们忘了，第十二印了吗？”

那句话落地，碑林骤然一静。

连风，都不动了。

不只是我，赵磊、火痕，乃至牧瑶，全都身形一僵。

不是震惊，而是某种“被强行唤醒的记忆”，像针一样刺入识海深处。

我嘴唇颤了颤，喉咙干涩：“第十二……不是根本不存在吗？”

笠罗轻轻一笑：“谁告诉你，不存在的？”

“它不是未写。”

“而是——被封。”

她望向我，像是在审判，又像是在提醒。

“你若真想写魂，那就记住——第十一印只是序章。”

“你若燃它，必引出第十二。”

她收回令印，身影缓缓消散在碑林之风中，唯余一句：

“你写的每一笔，都有命代价。”

“写下魂名者……终将偿命。”

碑林魂火再起。

可那句“第十二印”的话，却像一根倒刺，钉在我们所有人心头。

我低头看了看手中尚未冷却的印痕，心里忽然升起一丝说不清的恐惧。

不是对笠罗。

不是对烬主。

而是对我——

如果我继续写下去，是否终将把自己写到“魂火之外”？

那一夜，我没有说话。

只静静地望着火痕那双仍在燃烧的眼睛。

她轻声道：“写魂者……也得有人写吧？”

碑林的火还未熄，魂雾却又升起，仿佛天地之间那缝隙越裂越大，连空气中都浮着未曾书写完的“残句”。笠罗消失后，四下反倒陷入一种古怪的寂静，不是安全，而是“更深一层”的压抑。

我静静立在碑底，手中那道“碎核烙印”尚未冷却，指节紧握，皮肉下的脉纹犹在跳动，却有种被魂外之物“注目”的错觉。

耳边，忽有细语传来——不是人说话的声音，而是一种“骨中碎念”，像有什么在我识海的缝隙里爬行。

【眠珥……眠珥……去……雾山……】

我本以为是梦语，直到碑林中一道旧石被风吹开，碎裂声之后，一段从未显现的“祭骨图阵”露了出来。

祭骨阵，乃是古魂族用于“以骨为卷，以灰为墨”书写未归咒册的古法术阵。如今出现在碑林，是有人故意唤它醒。

“这是……眠珥的骨式。”赵磊走上前，眸中泛起异光，“她是林仞族祭灵最后一任祭者。”

我回头看他，眉心依旧残着刚才魂火灼痕：“你见过这阵？”

“在东渊。”赵磊低声道，“我跟她一同祭过隐印谱。”

“隐印谱？”火痕扶着断魂杖靠近，眉头紧蹙，“那不是早被封了吗？”

赵磊却指着那祭骨阵中的主纹点，缓缓念出几个模糊的字：“……【第十二印·忘界】。”

我心头一跳，回忆起笠罗临走前提起的那句：“它不是未写，是被封。”

原来——不是谎言。

“你说这祭阵能引出隐印谱？那第十二印……藏在里面？”我语调略有颤动，心中某种早已压下的预感，正缓缓破土而出。

“隐印谱，从不在人界之内。”赵磊喃喃，“它的载体，藏在雾山。”

“雾山忘宫。”他说完这四个字，连碑林的风都变了。

我眉心一紧：“那是林仞祖族的禁地。”

“也是你唯一能去的地方。”他望着我，声音低沉却异常清晰，“因为你是写魂者，而那座忘宫——封着写魂者最后的未题之页。”

火痕皱眉：“可雾山族灭时，所有魂根都断了。那地早该封死。”

“除了一个人。”赵磊低声，“林仞。”

我和火痕同时愣住。

那人……早已在逆火结界中魂消，只余残识散在东渊深处。

“你要我们去找他的残识？”我望着赵磊，“用它打开雾山？”

他点头，神情凝重：“不只是找他。是要与他共启眠珥祭骨，唤醒被封的隐谱根脉。”

“雾山宫中，不藏魂。”他说，“藏的，是遗界。”

风忽然自碑林最东的魂裂缝中刮来，带着湿冷的咒气和遥远不可触及的“地脉回音”，像是某座沉睡在千骨深层的古殿，忽然从泥沙中翻了个身。

我缓缓蹲下，指尖触碰那“眠珥骨阵”中的主骨节点。

石灰中传来一股极寒之意，仿佛骨下埋着的，不是死人，而是一整个“记忆坟场”。

【忘界……】

我听见那两个字，在识海的底层缓缓浮现。

不是耳听，是魂知。

那一刻我意识到，第十一印只是边界，而第十二——是所有被遗忘意志的“终点”。

赵磊伸出手，将一张早已风化的咒页展开，上面刻着林仞的残言：“若第十一印燃成，须启东渊梦骨门。彼时，吾愿共燃，启雾山之锁。”

他望着我：“你要走下去，就得先把他找回来。”

“而你……要准备好一件事。”

我低声问：“什么事？”

赵磊缓缓吐出一句：

“在雾山里，记得的人会被忘，而被忘的人，会活过来。”

雾岭，那是一片比梦还旧的废山，山体千年不动，雾气却从不散去。传言林仞族覆灭之夜，整个雾山被从时脉中剥离，成了“魂不记，界不纳”的遗域。谁进去，魂识都会慢慢被剥空，像一幅被反复水洗的墨画，最后连骨灰都找不出。

我们站在岭前，风是冷的，不吹面，却能钻进骨缝。前方，是一片泛青的石脊嶙峋，如骨塔倒挂，雾水顺着石缝滑落，如泣如诉。

“到了。”赵磊低声道，咒链缠于指间，“再往前，便入封魂之域。”

瑶音静静站在我身边，神色未动，手中紧握的那枚铃核却在微颤。那是林仞昔日所佩之物——“时印铃核”，一枚以时间反咒炼制的魂器，据说只在族主身死时才会“自行逆响”，唤起沉埋时界深层的“魂锚”。

铃核此刻，开始发出极细的鸣音，仿佛某种看不见的界线正在我们脚下铺开。

“这是警示。”火痕沉声道，“它在测你魂中是否还留有旧界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