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粱,既你接下此灵务,在今日未时将逝,申时将临之时,在山口等待即可。
好好把握,这有可能是个长期灵务。”
李九在清篆道人情真意切的劝告声中,接下了这‘法武砥砺务’。
且在提交完‘灵符制浆务’后,于其告别,离开了灵务阁。
...
未时初临,李九便抵达了山口的大片玉石地。
身旁仙鹤亭亭玉立,雪羽如练,丹顶似火,或引吭,或踱步,于金阳之下,与琼楼相映成趣,恍若仙画。
李九腰背挺直似灵龟负壳,静静闭目吐息,运转‘龟寿诀’。
隐约间,一股灵气细流徒然加快,进入丹田。
只不过...这灵气之稀薄,比之黄级静室,只堪堪得五分之一。
他不以为意,依旧吐息着。
很快...申时初临。
云雾氤氲之间,一垂髫少女从琼楼处渐渐踏步而来。
身着素色罗裙,裙袂随风轻扬,恰似流岚缱绻。
青丝如瀑,仅以一根灵玉簪子松松挽起几缕,其余垂落双肩,发间点缀着星芒般的碎花。
眉如远黛,双眸清澈若星湖,顾盼间,灵气四溢,似仙落凡尘。
“在下黄粱,接取了‘法武砥砺务’,在此等候。
请问阁下是否为‘雪箓’道人?”
李九挺脊躬身,双手叠于前,衣袂垂落,以示行礼。
虽是问句,但看垂髫少女其面容,却隐约记起曾在灵务阁清篆道人身旁见过,心中已确定十之八九。
“不错,是我,我曾和四姐一起见过你。”
垂髫少女脸庞微微泛红,坦然承认了雪箓道人的身份。
双眸犹如澄澈的秋水,波光潋滟间紧紧锁住李九,那眸中闪烁的好奇,恰似星子坠入幽湖,涟漪轻漾。
“四姐?”
李九微微一怔,好似明悟了什么。
“呃...是清篆道人啦!”
雪箓道人眨巴了眨巴眼,眸光有些躲闪,其脸庞愈加红润,恰似灵酒倾洒,羞赧四溢,似是自知失言。
“原来如此。
实不相瞒,我虽接取了‘法武砥砺务’,但修为浅薄,刚入练气一层,并未修行战斗类法术,武技。
若是有需要,我可...”
李九拱手,坦率的承认了自身不足,但话音还未完全落下,便被雪箓道人打断:
“不必。
跟我来吧。”
雪箓道人素手轻挥,随即足尖轻点,身姿如燕,翩然跨上身旁一头仙鹤之背。
李九在略微思索后,也随即跨上一头仙鹤。
两头仙鹤通体洁白的羽翼在微光中闪烁着光泽,它们引颈长鸣,随后舒展双翅,破开山间那层层叠叠、如棉絮般轻柔缭绕的云雾,向远方飞去。
云雾如轻纱般肆意流淌、翻涌不息,仙鹤的身影于其间若隐若现。
李九从身旁山峰的高度,依稀辨认出,这是下山。
心中本生出一股警惕,但随之又想到雪箓道人是灵微真人曾孙,掌事符云道人孙女,又哂笑不已。
‘她的命,可比我金贵多了...’
李九在放下心后,任由仙鹤展翅在云雾缭绕间腾飞。
在不知多久后,前方隐隐出现了城池炊烟。
仙鹤也随之在偏僻之地降落。
雪箓道人从仙鹤背上翩然而下,微微抚摸了右手食指上的玄戒,手中忽得出现了一身丝绸织就的玄色棉袍。
她脸庞微红,将棉袍递向李九,道:
“宗门服饰太过显眼,将这身换上吧。”
李九若有所思,接过棉袍,她便背过身去,只是耳垂隐隐发红。
当李九换完长袍后,她在将月白长袍收回玄戒后,便一声不吭的向前走去。
至走远后,才响彻起一声细若蚊鸣的莺啼:
“既然你并未修行法术,武技,那便陪我红尘炼心吧。”
有这等好事,李九怎会拒绝?当即跟上。
在往前方行走约莫二里地后,曾在仙鹤背上观看到的城池映入眼帘,城名‘王县’。
二人一身着素色罗裙,一身着玄色棉袍,一副富家子弟气派,守门的甲卫并未刁难,只是在收取了一些铜钱后,便将其放过。
二人踏入城中,喧嚣之声扑面而来。
街道两旁张灯结彩,五彩的花灯如繁星般闪烁,人群如潮水涌动,摊贩罗列,香风、笑语与烟火气交织。
竟是正月的春节庙会!
“庙会诶!这可比山中热闹多了...”
雪箓道人喃喃着,很是兴奋,恰似一只初入繁花盛境的雀儿,水汪汪的大眼睛不停的四处探寻。
从这一摊琳琅满目,随风呼呼转动的五彩风车,到那一列串串晶莹、甜香诱人的冰糖葫芦铺。
从街头艺人妙趣横生的表演,到巷尾孩童嬉闹的欢景,无一能逃过她那灵动眼眸的扫视,似乎每一处都十分新奇。
人总是厌倦着自身所在的环境,向往着未曾谋面的他乡。
明明是凡俗中世人渴望不及的仙山,在雪箓道人眼中,却远不及市井的烟火气半分。
李九是从市井中走出的凡人,上世更是在凡俗中蹉跎一世,花甲光阴皆付流水。
此时踏在这市井之中,却只感回到了故土。
寻仙三月,二世为人,再次感受到这久违世俗气息的他,有些怔然,唇瓣挪动,轻声喃喃:
“又是一年关了吗...”
曾经无数个年关深夜,他在屋内病榻,眼神浑浊而黯淡,心神如床边摇曳将息的烛火,不断反问自己:“若是那年寻仙缘,自身身具灵根,生活会过的怎样?”
又是一年关将至,如今,他不必再黯然神伤,独品悲凉,竟真的过上了曾渴望的生活。
恍惚间,他觉得有些不真切,可丹田中游走的灵气,却又清晰的告知其是现实。
再临凡俗,他已为...仙。
在灵气的作用下,他的听力亦变得十分灵敏,能听到街巷百姓的琐碎家常。
“你听说了吗?季勇那屠夫,过完年,便要上任王县县丞了!”
“什么?!他大字不识一个的屠夫,怎么当上的县丞?”
“嘘!慎言!你还不知吗?自从十几年前,季恒岳寻仙缘,当上了仙苗,他爹就一飞冲天,成了王县的贵人咧...
那些商贾,地主都巴结,县令也亲近...
如今只不过是披上了早该披上的皮罢了...”
“哎!真是好运啊,竟是仙人的眷属...恐怕若干年后王县令高升,这县令之位,也得让那季屠夫坐一坐吧?”
“不然呢?仙凡之别犹如云泥,不羡鸳鸯只羡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