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领主他竟然……”
范瓦尔口中喃喃自语,难以理解的双手抱头,回忆着不久之前和维达的对话,现在仍然心绪难平。
他作为法尔科姆的地头蛇,“朋友”多得很。虽然之前的汉克迫于厄普顿家族的压力,来了一出反戈一击,但是范瓦尔并没有因此受到什么牵连。
最起码在维达手下,范瓦尔依旧算得上是一号核心人物。
甚至在经历了格拉姆斯的惊魂一日后,这个善于钻营的家伙,为了让维达别因为汉克而疏远自己,还破天荒的办了点实事——现在摆在维达面前,关于法尔科姆和多戈蒙的各项税务统计与民情调查,都是他的功劳。
且句句属实,不敢再有任何隐瞒。
“我实在没想到,大领主阁下竟然如此偏爱帕西总督。”
“之前自由裁量权说给就给,大批的物质调配出去。现在就连自己征辟的官员被截胡了,也完全不以为意。”
“帕西总督怕不是大领主阁下的私生子吧……”
范瓦尔摇着头胡言乱语,表情复杂。
之前收到帕西所谓“纪念会”的请柬时,范瓦尔看到请柬上“昆特·亚欣”在为帕西做教廷的见证人,心中还有些窃喜。
因为他知道自家大领主一直很关切,那个叫昆特的神甫什么时候来到法尔科姆。如今对方绕开维达直奔格拉姆斯,并且大大方方的亮出名号,这无异于不给维达面子。
权力这东西,分的人多,到手的就少。
因为当初滑跪的彻底,所以已经跻身为维达身前重要人物的范瓦尔,一点也不想那个什么昆特来法尔科姆,分润自己手里的权柄。
事情到了这里,还都处于范瓦尔的预料之中。可是后面情况的发展,他就彻底懵圈看不懂了——
今早的时候,维达收到了一封加急送来的信件,那封信是帕西写的。
范瓦尔想到了这封信可能是认错,可能是虚与委蛇,也有可能是阴谋诡计。但是他完全没想到那封信上,帕西毫不遮掩的做了个“老实人”:
帕西大大方方的告诉维达,对方选中的人才他暂时截胡了,因为太过于好用,所以短时间内先不还……
这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操作只是一个开始,维达接下来的处理,才是让范瓦尔纠结到现在的根源——
维达看到那封信,就像是一个老父亲看到自己喜欢的零食,原来是被儿子吃掉了一样,了然一笑。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维达甚至都没有去追究帕西任何过失的意思,完全是将帕西视为了和自己绝对一条心的手足!
“除了他们都是库珀家族的人,而且帕西总督还救过大领主一次之外,一定有些其他深层次的原因。”
范瓦尔知道,现在那个昆特神甫看起来是准备待在格拉姆斯了,并且轻易不会发生改变。
这对他来说不算坏事。
反倒是维达在其中透露出的关键信息,他需要细致的体察清楚。
那天帕西总督前往救援大领主,其中究竟有什么事是自己不知道的呢?以至于大领主阁下对帕西总督的态度,堪称是“无比放纵”?
“唔……”
范瓦尔沉思良久,仍然感觉雾里看花。
他当然不会清楚当帕西亮出在维达眼中,正好能对应上或许与长姐有关的超凡能力时,帕西的地位在维达心里,就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同阵营亲戚”了。
不管是对于长姐的感激,还是对多尼元帅的遗憾,都促使着维达对帕西的态度,走向了一条他自己都想不到的路:
以前被尼娅兰庇护的,被多尼感召的少年,现在要反过来保护你们的儿子了……
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使命感,让维达听见帕西的名字,听到与帕西有关的事情,都觉得心里热烘烘的——帕西在维达这里,已经成了一种弥补以前遗憾的执念,所以范瓦尔看不懂也很正常。
“算了,想那些有的没的……反正帕西总督和我的关系也说得过去,短时间内怎样都行吧。”
范瓦尔想不通就不想了。
像他这样的“幸进之臣”,虽然有一层教廷的虎皮披在身上,可内心的不安却是实实在在的。
等范瓦尔意识到帕西在维达心目中的超然地位,意识到也应该多拉拢对方的时候,他只能庆幸当初并没有和帕西交恶。
自己暂时安全……
“副团长!帝都出事了!”
就在范瓦尔刚结束了心理斗争,准备梳理接下来的思路时,一声呼唤打断了他。
只见一名浑身上下全部着甲,甲胄上甚至还有着象征教廷的“七星”标志的士兵,大踏步的冲进了他的屋子朝他而来。
之所以眼前的教廷士兵会称呼范瓦尔为“团长”,是因为在维达重返法尔科姆后,为了避免之前松散的守备力量再次让自己陷入窘境,他大刀阔斧的改变了法尔科姆教廷武装力量的建制:
在维达手下,现在有三种截然不同的教廷人员。
分别是主管行政的“祈牧人”,代表武装力量的“圣战军”和代表驱邪诛恶的“异端审判人”。
之前因为要给老神甫昆特腾位置,想要成为祈牧人首领的范瓦尔,只能忍气吞声的“屈居”圣战军中副团长的位置。
至于团长?那是维达亲领的职位。
“帝都?”
范瓦尔疑惑的看了对方一眼。
他从进入教廷官僚序列开始,就一直是个在地方上摸爬滚打的小角色,要不然之前也不会紧紧抓住维达这个粗大腿,公然违抗伊文斯的旨意了。
对他来说,“帝都亚雷西亚”几个字,代表着教廷中枢的心脏,是绝对梦寐以求的黄金之地。
结果自己这边才刚刚靠着维达打开局面,有了点牌面,手下人就告诉自己帝都出事了?
帝都能出什么大事啊?
教廷里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可都在那里盯着呢!
“是。帝都方面传来消息,皇帝陛下因为阴谋忽然染病,病因不详。”
“教廷正在努力治愈陛下,同时向全国各地发布了‘缉拿凶手’的诏令!”
卫兵说话简短有力,清楚的为范瓦尔描绘了一副教廷透露出来的景象——长久以来一直政令不出皇宫的皇帝陛下,作为一个相当合格的吉祥物,这次似乎遇到了很糟糕的事情。
“坏事,坏事……”
范瓦尔嘀嘀咕咕。
他盯着卫兵继续问:“皇帝陛下染病,那教廷是怎么定义这件事的?缉拿凶手又是怎么回事?”
毫无疑问,作为一个幸进之臣,范瓦尔还是有点真本事的。
最起码在捕捉话语中的重点这方面,他相当敏锐,直接就问到了最关键的部分——不管帝国出现怎样的动荡,现在的情况是,一切唯教廷马首是瞻!
他必须要知道在这件大事上,教廷中枢的态度!
要知道,范瓦尔才品尝到了权力的美味没几天啊,他是真的不希望帝国再有什么大的动荡。
不然的话,难道自己这个骑马都费劲的“副团长”,真的要率兵打仗吗?
“教廷方面……”
卫兵说话的时候稍稍迟疑了一下。
他以前也是法尔科姆当地的教廷卫兵,本质上与帝国的教廷中枢是一个阵营的。
可是最近维达大刀阔斧的整合手中的力量,甚至毫不掩饰的将手伸进了法尔科姆当地教廷的范围内,进行了彻彻底底的“军制改革”。
如此一来,他们这些吃着库珀家粮饷,领着维达赏金的卫兵,似乎已经悄然间与那个“教廷”分了家。
所以当他再次提起“教廷”二字,不适感油然而生。
“教廷方面怎么?”
范瓦尔追问。
他对于帝都的教廷中枢无比向往,那都是以前的老黄历了。
现在范瓦尔作为事实上的库珀家族家臣,立场随着屁股转,转变的非常丝滑,早就将教廷的虚名视若无睹了。
“教廷方面声称,是黑法师暗中潜伏进入皇宫,对皇帝陛下释放了诅咒和黑魔法,所以要求各地领主与教堂马上全力缉拿。”
说着,卫兵还拿出了一张有人物画像的通缉令。
如果某位潜入皇宫的真凶在场,他或许能直接告诉范瓦尔,通缉令上画的不是别人,正是当初皇宫宴会厅上,帮冈铎二世剥皮的一位卫兵……
“这人就是黑法师?”
范瓦尔眉头紧皱,像吃了不该吃的东西一样表情难受。
他很想大声的吐槽:
以前是说有魔女,现在是说有黑法师……皇帝陛下不已经是教廷的玩物了吗?至于找出这么多蹩脚的理由作威作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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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借口找的倒是挺快,但是失职就是失职。”
白银圣火在七面青铜火盆中跃动,将议事厅穹顶的七芒星图腾映得忽明忽暗。
亚伯拉罕·厄普顿的紫金权杖重重敲击地面时,二十四根黑曜石廊柱,同时发出嗡鸣。
同时响起的质问声,随着这位名义上“诸神在人间最高代理人”严肃的表情,沉重的敲击着在场每个人的内心。
“圣骑士团连寝宫门闩都守不住,能让人轻而易举的潜伏进入皇宫,触发了缄默律?”
“如果没记错的话,皇帝陛下的卫兵们,应该都是由骑士卫队协调调配的吧?”
教宗的声音裹着圣咏般的回响,掠过在场的每个人。他绣满《正神教义》经文的法衣,扫过琉璃地面。
他枯瘦的手指划过空中,审判庭的铜钟应声震响,惊得彩色玻璃窗上刻画出的精美纹饰纷纷颤抖。
今天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西蒙不会想到,就在他刚刚完成了自己惊险的计谋,让整个帝国的皇室陷入到混乱的时候,离皇宫不远,规格与形制上甚至更加恢弘庄严的教廷“七芒星神谕厅”离,教宗大人就已经完全看破了他的那些伎俩。
利用怪谈来制造混乱,从而使得厄普顿家族转移注意力,趁乱逃离日渐危险的帝都?
西蒙的想法很好,执行的也没问题。
但关键是,从来都没人告诉过他,这些不止存在于皇宫,而是广泛存在于整个雷克西亚帝国,整个世界上的“怪谈规则”,今天这位亚伯拉罕教宗,才是最清楚的那位。
不然大张旗鼓推行“禁魔律令”的教廷,他们禁的只是伊蒙出现前,连自身超凡能力都看不透的魔女吗?
不然老神甫昆特在维达临行前,说出“德努仑行省才是目前真正无法无天之地,不会出现怪事”,又是什么意思呢?
人类和神明之间的关系,历来都是交织错杂的。
凡俗与超凡的界限,也是某些势力刻意划分开的——
这里的“某些”,特指来到过这间宏伟肃穆的“七芒星神谕厅”的每个人……
“我劝您谨言慎行,教宗陛下。”
亚伯拉罕三言两语带来的压迫感,几乎让整个神谕大厅里的人都透不过气。关键时刻,一个更加浑厚有力,且丝毫没有惧意的声音,帮众人顶住了这份压力。
“现在皇帝陛下因为缄默律诅咒的事情,正在紧急接受治疗。”
“我们今天集会讨论的,应该是怎么帮助皇帝陛下早日脱离风险,而不是在这大放厥词的污蔑他人。”
圣骑士亚当站了出来。
他的秘银护手按在剑柄,胸甲上的受难十字泛起幽蓝色的光。
“缄默律因为奉命前往皇宫宴会厅的卫兵中,混进了穿过先皇长廊而未当场毙命的人,从而被打破。”
他向前半步,铁靴碾碎了地砖缝隙里渗出的光纹。
“那个人应该就是被凶手误导,从而为皇帝陛下带去诅咒的。”
“要讨论,不妨讨论讨论怎么处置那个卫兵,怎么缉拿那个凶手。别在这里讲什么‘都是圣骑士团的过错’。”
“太没新意了。”
老亚当明明已经那个头发胡子花白了,但是嘴里说出的话,仍然相当有侵略性。
他几乎就是指着亚伯拉罕的鼻子骂他:我知道你想趁此机会和我内斗,但是我有大局观,不想理会你。
对于一位理应获得绝大多数人拥戴的教廷教宗而言,圣骑士亚当的这种行为,和当众质疑他身份地位没有差别。
“别激动,圣骑士阁下。”
“我只是和您商议,请圣骑士团参与调查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并未怀疑圣骑士团。”
“您太急躁了。”
亚伯拉罕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扑克脸。
只不过现在看向亚当的时候,他的眼睛里多了点若有似无的笑意,看得出他很有信心拿捏自己的这位老对手。
最起码在心态上拿捏。
“教宗陛下,我向您通报圣骑士团最新的调查发现。”
眼看着局势僵住了,亚伯拉罕春风化雨的将亚当的质问挡了回去,站在圣骑士亚当身边的拥趸忍不住了。
他们大多都是些在帝国扩张战争中立下功勋,天然就站在亚当这一派的教廷中枢官僚。
比起在人事调度上,理论上拥有无限自主权的教宗亚伯拉罕,他们本就处于弱势地位,需要抱团取暖。
这段时间,他们耳朵里听到的,是厄普顿家族的幼子伊文斯,在处处刁难库珀家族的维达大领主;眼睛看到的,是亚伯拉罕这边,对圣骑士亚当不加以掩饰的步步紧逼。
如此情形之下,这些在天平时日没什么用武之地的人,更加急切要吹响反击的号角。
毕竟对他们来说,一旦圣骑士亚当的招牌倒了,那他们也就都命不久矣了……
“哦?”
“劳埃德副团长有话要讲?”
面对突然插话的人,而且还明显是亚当阵营的拥趸,教宗亚伯拉罕表现出了和以往一样的“大度”。
他抬起手,示意这位名叫劳埃德·菲尔德的副团长继续发言。
和帝国的军制不同,教廷内部直属的武装力量,也就是亚当麾下的圣骑士团,最高军职并非是“元帅”。
圣骑士团自下而上分为:总团长亚当·库珀、副团长劳埃德·菲尔德、大将军、军士长、地区团长、骑士、骑士侍从。
和劳埃德同一等级的副团长,亚当身边还有另外两位。
他们虽然也站在亚当身边,对着方才准备借题发挥攻讦圣骑士团的教宗怒目而视,但是并不如这位劳埃德灵光,很快就想到了反击的对策。
“教宗陛下,我们圣骑士团在皇帝陛下遇袭的第一时间,就进入了皇宫探查情况。”
“我们发现了在‘先皇长廊’前,除了有明显的脚印之外,还有一块被丢在草丛里的,厄普顿家族的族徽。”
劳埃德说到这,语气一凌,痛恨的大骂:
“这明显就是凶手栽赃嫁祸的卑劣手段!”
“我请求教宗陛下允许圣骑士团在彻查凶手的同时,也严密调查那些憎恶厄普顿家族,甚至不惜用这种下作手段来干扰视线的人!”
“他们身上的嫌疑最大!”
……
劳埃德这番慷慨陈词,简直就是站在道德高地上,肆无忌惮的冲着亚伯拉罕……撒尿!
谁不知道厄普顿家族与库珀家族斗的水深火热?
两方的“台柱子”就不说了,光是年轻一代的恩怨,就可以从以前的昆特·厄普顿与尼娅兰·库珀,一直延伸到如今的伊文斯和维达。
听起来劳埃德这是在释放善意,但实际上他要表达的意思,无非就是告诉亚伯拉罕:你家族参与到这件事中了,我们有证据!
甭管是不是伪证,你就说有没有吧?
“副团长大人,您未免有些抓不住重点了吧?”
就在劳埃德话音落下没多久,又一个人站了出来。
他梳着非常经典的“学士头”——就是将每根发丝都梳到后脑勺的大背头。
作为整个教廷中枢势力最大,门生故旧遍布全国的厄普顿家族,他们的拥戴者比起亚当这一派来说,永远只多不少。
毕竟不管是谁,想要上马冲杀和建功立业,都需要承担一部分的风险。
可如果大人物青眼有加,随手提拔你当个地区主教,然后慢慢熬资历进入中枢,这能有什么风险?
相比于名牌站队亚当的那些人,每个教廷分支下的官僚,其实都算是亚伯拉罕潜在的属臣……
“我们教廷作为整个世界和平稳定的基石,已经在雷克西亚帝国的首都,建制二百多年了。”
“我想副团长阁下也很清楚,我们之所以这么做,就是因为雷克西亚帝国的不稳定因素最多!”
主动站出来和劳埃德打擂台的学士,名叫“安杰洛·修斯”。他就是一个非常标准的,被厄普顿家族从微末提拔上来,最终进入中枢的普通人。
他刻意忽略了被亚伯拉罕主动挑起的“追责”风潮,转而将话题拉高到了世界和平稳定的高度——这算是一种混淆视听,然后取得话语主动权的管用技巧了。
在对付劳埃德这些“糙汉”身上,安杰洛屡试不爽。
“现在冈铎二世生死不详,身上怨灵的诅咒还不知道能不能被化解。”
“我们在七神的注视下,最应该关注的重点,应该是做好面对最糟糕情况的预案——”
“如果皇帝陛下真的驾崩宾天,为了维护整个帝国的稳定,进而维护整个世界的稳定,我们需要选出一位合格的皇位继承人!”
安杰洛话音落下,整个神谕大厅中霎时哗然一片!
不管是坚定支持亚伯拉罕的人、全力拥护圣骑士亚当的人,乃至那些左右摇摆或者漠不关心的中间派,全都被安杰洛提出的这个设想惊呆了!
他们翻阅着脑海里关于雷克西亚帝国历次皇权交接的记录,赫然发觉以前每次围绕着皇权的腥风血雨,教廷始终都是个冷眼旁观的局外人。
而到了如今,当教廷的力量已经膨胀到,必须要同时行使神赐的信仰权和世俗的皇权,才能满足这一双双贪婪的眼睛时,一个比“把皇帝变成傀儡”还要完美的侵蚀皇权的机会,就这么不声不响的摆在了他们面前!
是啊……还争什么过失不过失的?
赶紧想办法推出一位符合自身阵营利益的新皇帝,难道不是更要紧的事情吗?
至于救治那位冈铎二世嘛……
短短瞬息之间,教宗和圣骑士两派的人马,在七芒星穹顶的边缘,泾渭分明的讨论了起来。
灰袍修士们捧着鎏金圣典,书页间飘落的玫瑰经宛如雪片;圣骑士团的黑甲骑士们则腰悬钉锤,锁子甲上甚至还有未擦净的血迹,在圣火下泛着紫斑。
当凝视着安杰洛,似乎已经有了腹稿的亚伯拉罕抬起头,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圣骑士亚当突然抽出半截佩剑,寒光惊飞了栖息在穹顶铁链上的白鸽。
“冈铎二世陛下的皇长子刚满十岁,正是聆听圣训的年纪。“
“孩童的心灵就像初雪,我认为按照长子继承制,皇长子可为冈铎三世!“
亚当的声音义正词严,似乎毫无私心。
在明面的律法上,他的这句话没有任何破绽,就是最合理的解法:不论是皇长子的身份还是年纪,都非常适合在冈铎二世不幸出事后继承皇位。
唯一的问题在于,对于教宗亚伯拉罕这派的人来说,皇长子与他们的关系有些……微妙。
就像帝国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都会崇拜当年叱咤风云的帝国第一元帅多尼·乔拉尔一样,如今十岁左右的皇长子,从小也是听着那些,以圣骑士团为蓝本编写的故事长大的。
只要是个正常人,都知道皇长子绝对会在情感上偏向他喜爱的圣骑士团,从而偏向圣骑士亚当。
对于一个十岁的孩子来说,情感上的偏向,已经能决定很多东西了!
“皇次子聪明好学,并且同样也是您口中的‘初雪’,为什么您要将他忽略呢?”
再次开口的安杰洛面对亚当的提议,不敢真的直接反驳,只能拐弯抹角的说“皇次子也是特别好的孩子呀”。
对于他们来说,年仅四岁的皇次子,就像是当初在冈铎一世离奇身亡后,被人抱着坐上皇位的冈铎二世一样,简直是个再合适不过的傀儡了。
什么聪明好学?重点还是这孩子足够小!
纵欲过度的同时,如今又不省人事的冈铎二世,唯一诞下的来年各个子嗣,正好一大一小都是男孩。
觉得只要保持现在的权利格局,很快就能把顽固的圣骑士扫进垃圾桶的,环绕在教宗身旁的这些人,他们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改变”。
所以,他们反倒需要做出最大的“改变”,让没有任何法理优势的皇次子继承皇位。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算是雷克西亚特有的黑色幽默了……
“咳咳……”
就在众人争论不休的时候,好久没有说话的教宗亚伯拉罕,终于是用轻咳两声的方式,制止了这场夹杂着相互攻讦和栽赃的讨论。
他看了看“奋力杀敌”的安杰洛,又看了看一口咬死了“长子继承制”的圣骑士亚当。
老头最终似乎也感受到了,这场发生在最神圣的七芒星神谕大厅中的争吵,实在是有些过于荒诞,选择说出了“休会,之后再议”的结语——
明明凶手还逍遥法外,明明冈铎二世还命悬一线,怎么所有人都开始杀红了眼一样争夺着下一个傀儡皇帝的控制权呢?
“不过……”
亚伯拉罕修会后故意放慢脚步,等着今天大大露脸的安杰洛,带着满脸谄媚的笑容快步走到他身边。
他伸手拍了拍这个眼神里写满了“欲望”和“渴求”的年轻人的肩膀。
“皇帝可以还是冈铎二世,也可以是四岁的冈铎三世,甚至是那位皇长子也不是不行……”
亚伯拉罕停顿了一下。
看得出他远没有刚才内心思忖时无私,想的也还是些门户私计。之前劳埃德拿厄普顿族徽威胁他的画面,反复在亚伯拉罕眼前流转——
“但是,凶手必须在我们手上。”
“而且要有个……合理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