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释清楚了?”
老神甫笑眯眯的看着骑马回来的帕西,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须,似乎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解释清楚不行啊。”
帕西叹了口气。
“我如果再不告诉薇妮全盘的计划,我担心我们在前面行军,后面的队伍明天就哗变了。”
就在刚才,帕西和薇妮在原罪门扉两端“私聊”的过程中,急于参战大展拳脚的薇妮,终于打(惹)动(烦)了帕西,听到了帕西计划里的全部:
众所周知,军队是需要后勤养护的。
正常的军队因为前军和后军难以实时沟通的问题,所以不管是临时调转行军路线,还是将军队分兵,都是极其考验军队整体素质和指挥者能力的操作。
而恰恰在格拉姆斯的队伍里,这个问题因为魔女力量的存在迎刃而解。
作为“信号基站”的薇妮,天然就具备必要时直接分兵的条件,而且还可以做到与帕西之间配合默契,如臂使指。
在这样的前提下,一些“骚操作”就可以顺理成章的使出来了——
“你准备让薇妮小姐在抵达法尔科姆之前就分兵,伪装起来,随时接应自己,是不是因为你预料到了什么?”
老神甫当然听得出帕西口中“哗变”的话,只是调侃而已,所以也笑着多问了帕西两句。
经过了帕西的“礼贤下士”,又看到了帕西收服工匠们的“精明仁厚”,同时还与帕西分享了各自绝对违反禁魔律令的过往,这位脑子里藏着无数秘密的老头,虽然没有明确说自己在帕西麾下做事,但已经实质性的成为了帕西的从属。
他问帕西的话,意思是“你这么谨慎的给自己留后手,真的只是因为保险起见吗”。
毕竟在老神甫看来,维达这次“持大义而兴兵”,不管维达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从礼法层面都讲的过去。
就算帕西不打算在这件事出风头,也没必要这么小心吧?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有没有用,预感什么的无从说起。”
帕西听到老神甫的问话,摇了摇头。
他眯起眼睛,扬起马鞭指向不远处已经初见轮廓的法尔科姆城。
“我以前听过一个故事。故事里说,曾经也有一位身处边陲的将领,出于自身的考量,带兵进入皇都勤王。”
“一开始,那位将领的到来,也算是稳住了那个国家不断崩塌的颓势。”
“那后来呢?”
老神甫很配合,聆听着帕西的讲述。
在心里,他大概已经明白帕西的顾虑是什么了。
“后来?后来那个将领打赢了敌人,但是没赢过自己的欲望。”
“结局就是身死族灭。”
帕西语气平淡的讲完了自己的故事。
他不管老神甫有没有听懂自己的意思,甩动几下马鞭,就朝着前方的法尔科姆城加速前进了。
那些帕西没有讲完的话里,藏着更多的信息:
比如那位处境和维达差不多的将领姓董。
他并不像维达一样,在帝都中枢有深厚的根基,只能用最暴力直接的方式,享受着以前从未品尝过的权力的甘美。
再比如另一位与维达身世很像的伙计,姓袁。他和维达一样是绝对的世家名门,一呼百应的那种。
但问题是人家老袁有个明确的敌人,就是姓董的那位。可维达不光没有明确打出“反对教宗亚伯拉罕”的旗号,而且还看似两不得罪,实际上得罪双方的说要“主持公平正义”……
所以改变行军目标,一定要拐到法尔科姆与维达汇合的帕西,除了之前说过的那些理由,未尝没有想着好好问问自己那位,以前看起来还挺豪迈聪睿的舅舅:
你丫咋想的?起码透个底吧!
虽然我觉得你很爱国,但你总不能真的是一时兴起,像过家家一样去主持公平吧?
没道理啊……
.
.
“没错!”
维达松开拥抱帕西的手臂,用力在自己的好外甥肩膀上拍了几下。
他高兴极了,甚至没空去理会那位被帕西截胡的昆特神甫,热情洋溢的表达着自己对于“帕西懂我”这件事的喜悦。
“果然还是你懂我!”
“帝国摇摇欲坠,各地的盗贼山匪和叛军层出不穷,在这种情况下,我必须要站出来,制止那些在国家利益的大事上吸血的人!”
“只有这样,我们的国家才可以度过劫难!”
不出帕西所料,当他快速行军赶到法尔科姆的时候,刚刚整军完毕准备出发的维达,并没有对他改变路线的行为做任何批评,充分接受了帕西“先与封君汇合”的操作。
这对帕西来说是个预料之中的好消息。
但是,当帕西试探性的问到维达这次发兵的初衷,还适当美化性的揣测“是不是为了当和事佬”之后,他本来还抱着一点点期待的心直坠冰窟——
我看人真准。
维达的“爱国”不是装出来的,而是来真的啊!
从头到尾,不论是范瓦尔力劝维达和其他行省的贵族与官僚一样作壁上观,还是费马这样的家臣劝说维达发兵后,顺手扩张自己的势力范围和疆域领地,都被维达统统否决。
他听到帕西匆匆赶来,一句话说中了自己心里所想,只觉得全天下只有帕西这位长姐的独生子还算了解自己,而别人都是些不足以完全信任的家伙!
一时间,就算已经和疯狂扎眼的范瓦尔对上了暗号,但帕西也不好再说些什么,被架了起来,下不来台。
范瓦尔本来是很需要帕西这位,维达眼中的“重量级人物”来劝说维达的。
他希望维达能够明白,就算出兵的已经放出去,也可以雷声大雨点小,捞个好名声算了,可千万别玩真的。
可是一看现在帕西尴尬的情况……范瓦尔吸了口气,也就放弃了这样的打算。
作为身段柔软的官僚,就算范瓦尔已经完成了从“教廷主教”到“库珀家臣”的身份转变,但是他做事的基本原则还是没变——绝对不和老板顶牛。
既然维达铁了心要为了公平正义和帝国未来而出兵,出力不讨好的当那个冤大头,范瓦尔就只能戴上镣铐舞蹈,为此贡献一些自己“微不足道”的智慧了。
“大领主说的没错,帕西总督确实是大领主麾下,最优秀的青年才俊了。”
范瓦尔笑呵呵的捧了一下帕西,顺带还强调了“大领主麾下”几个字,意思是“帕西再怎么青年才俊,也和维达比不了”。
这种四平八稳的端水手法,也算是这位“幸进之臣”的看家本领了。
他咂摸了一下嘴巴,等到维达和帕西同时将视线投过来,才开始说自己重点要讲的东西:
“大领主准备率领义军进入皇都,保护帝国的公平正义,能参与进来,是我终生的荣耀。”
“但是有一个小小的问题,或许也应该考虑进去……”
范瓦尔的措辞很恭敬微妙,但是听到了这番话的维达,就没有对帕西时候的和颜悦色了。
之前范瓦尔就已经拐弯抹角的劝过维达不要出兵。
那时候起,维达就已经将对方贴上了“不爱国”的标签。
现在听范瓦尔说“有个小小的问题”,维达立马就冷下脸,语气不善的反问:“小小的问题?难道是范瓦尔副团长还准备劝我什么?”
维达这句话说的很重,甚至还专门点了一下,提醒范瓦尔他身上有自己亲自授予的“圣战军副团长”身份。
好在,这样的压力对范瓦尔来说,处理起来游刃有余。
他无视了维达的不满,满眼都是正义凛然的模样,拍着胸口,满怀期待的看着维达。
“大领主,我们既然要呼唤公平正义,就不能只是单打独斗啊!”
“除了德努仑行省内的战友,还有很多其他行省的义士,他们肯定也想着如何报效国家啊!我们既然已经喊出了口号,不妨就让更多的人加入我们吧!”
范瓦尔信誓旦旦。
“我相信有大领主在,一定可以让大家上下一心,像帕西总督一样,完全贯彻拯救国家于危难的道义的!”
“大领主完全可以让大家聚在皇都会盟,彻底阻止教廷内部派系的斗争,影响到整个国家啊!”
话音落下,整个大厅里鸦雀无声。
范瓦尔看到维达眯起眼睛思索,看到始终都没说过话的多戈蒙总督保持着呆愣,心里感觉自己的这个提议,大约是挠到了维达的痒处,能成。
他的想法并不复杂——既然阻止不了维达出兵,那就要考虑出兵后的解决办法。
他几乎瞬间就与之前的帕西想到一块去了:只有把水搅浑,才能让这次当出头鸟的行动,不至于吃亏。
只不过对帕西来说,他和格拉姆斯没能力把水搅浑,所以自然是想着先明哲保身……
“会盟?”
维达嘴里咀嚼着这两个说到他心坎里的词,脸上微微动容,转眼去看身旁帕西的反应。
只不过很可惜,现在的帕西低着头,完全不打算和自己好舅舅有任何眼神上的交互——
他再次深切的感受到了维达身上的“天真”。和上次在格拉姆斯的初次交谈时一样,天真到让人无奈……
多一个人,就多一张嘴,多一个立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