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铺子

“这事你得和娘商量，我不好一人下决定。”

“好，那我晚些问…问问大娘。”

秦银娇卡壳半晌才说完这句话。

她不想叫对方母亲或者娘，总觉得叫了就是应下媳妇这个身份。可古代又没有姨这个说法，叫婶子又太见外了，思来想去，还是叫大娘稳妥。

一旁听到这个称呼，本还在弯腰搬豆腐的沈云深，动作顿了顿。他如墨般的眼眸闪过一道光，眉毛轻扬，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样。

片刻后，沈云深才低声应了声“嗯”，便转身继续忙碌去了，只给秦银娇留下一道挺拔的背影。

秦银娇也没闲着，就在旁边打下手，小心翼翼地整理案台上的物品。

柜台后方摆放着几口大木盆，盆内盛着少量的碎冰保鲜，冰上安放着一块块的豆腐。

沈家的豆腐比起街上其他的豆腐铺，样式倒是丰富许多，分别有着板豆腐，娟豆腐和冻豆腐，整齐的排列着，如同一件件洁白如雪的白瓷艺术品。

板豆腐就是传统豆腐，口感扎实，香气浓郁，含钙量也高，很适合儿童、孕妇和中老年人食用。更适合煎、炸、炖等烹饪方式。

秦银娇不禁想象到金黄酥脆的香煎豆腐，外酥里嫩，咬一口便有汁水溢出；亦或是色泽红亮、入味醇厚的红烧豆腐，豆香与肉香交融跳跃；还有那热气腾腾的豆腐干锅，麻辣鲜香令人食指大动；以及随处可见的小零食豆腐干，嚼劲十足，回味悠长。

娟豆腐与板豆腐相比更显得娇嫩柔软，制作工艺差异不大，就是加压时间少，保留的水分多，口感细腻轻盈，易消化，更适合凉拌、蒸、煮等菜肴，能突出其鲜嫩爽滑的口感。

她仿佛已经看到那入口即化的豆腐羹，鲜香十足的豆腐煲，清淡鲜美的味增汤，还有那红亮的油色与白嫩的豆腐形成鲜明对比，辣味酣畅的麻婆豆腐。

冻豆腐则是另一番景象，淡黄色的表面带着蜂窝状的小孔，看起来十分特别。其实就是板豆腐冷冻又解冻制作而成的，因为冷冻过程破坏了细胞结构，导致豆腐内部形成大量孔洞，让其吸汁吸味能力极佳，韧性十足。

在热腾腾热气腾腾的火锅中，冻豆腐吸饱了鲜美的汤汁，咬一口满是肉香。还有那色泽红亮、香味浓郁的卤味豆腐，以及日式关东煮中蓄满汤汁的冻豆腐，每一口都是满满的鲜香。

另一侧的桌案上有一桶里面装着已经空了一半的豆浆，乳白色的豆浆表面漂浮着一层薄薄的浆皮，散发着淡淡的豆香。

旁边还有一桶装着豆腐脑的锅，豆腐脑如同一片白玉般的湖水，细嫩滑润，可惜一旁的小料少得可怜。秦银娇细数了一下，就咸菜、葱花、小虾米、红豆和糖桂花几样配料。

这些配料在秦银娇眼中实在是太简陋了，都算不上一份合格的豆腐脑。

如果换她来做，咸豆腐脑要加上炒得金黄焦香的猪肉末臊子，然后浇上热腾腾由酱油、蒜汁、醋调和而成的咸鲜汁水，深褐色的汁水与白嫩的豆腐相映成趣。再拌入切成细丝的木耳，花菜，和香菇。最后撒上一把翠绿清香的香菜、葱花和虾皮，色彩层次分明，香气四溢，光是想象就让人口水直流。

只要把卤汁换成由红油辣椒、花椒、蒜泥浓、香葱、酱油、醋组成的麻辣酱汁，再在炒肉末时加入豆瓣酱就是一份麻辣豆腐脑了。红亮的汤汁浇在雪白的豆腐脑上，香辣扑鼻，麻辣生津，还很下饭。

甜豆腐就有两种做法了，第一种用红糖、椰浆、姜汁一起熬煮成浆，呈现出琥珀色的光泽，拌入花生碎、芝麻、红豆，和葡萄干，口感层次分明，香甜可口。

另一种就更偏甜点，用西米露，椰汁，芋圆，仙草，还有炼乳制作而成，既好看又美味，清凉爽滑，甜而不腻。

脑子里一回忆起这些美食，秦银娇便忍不住流口水，她不知觉地咽了两口，喉结轻轻滚动。

“你要饿了或渴了，就拿旁边的碗装些豆浆豆腐自己吃。”沈云深的声音温和地打断了她的幻想，像是一阵清风拂过。

顺着他的目光，秦银娇才看到旁边架子上整齐地垒着十来双碗筷。桌子底下还有一桶未清洗的碗，里面残留着些许豆腐痕迹，应该是晚些要带回去的。

她连忙嗯声好，语气轻快的说：“云深哥我来帮你吧。”

沈云深没有拒绝，给了她一些小事去忙。两人就这样在阳光洒满的小店中，保持着舒适安静的氛围。

“咚咚咚——”

门口处传来一阵短而缓的敲门声，打破了小店的宁静。

扭头看去，是一位看着富态和祥的老太太，穿着一身浅驼色的布衣，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却透着温和慈爱。身上还散发着丝丝甜腻的糕点香气，仿佛一见面就能让人心生好感，心情愉悦。

“你好，大娘，需要些什么？”秦银娇立马绽放出如花般的笑容，上前热情迎接客人。

“诶呀，云深，你们家请人啦？”老太太的目光在秦银娇身上扫动，好奇道。

她的目光很柔和，即使是打量，也不会让人觉得不适。

“嗯，是远方亲戚。”沈云深简短地回答道。

秦银娇：……

他居然在给她打掩护，看来他俩以后很合得来。

沈云深动作利落地顺手递出一包用油纸包好的手掌大小的板豆腐，油纸上隐约可见渗出的水珠，“银娇，周老太太是店里的常客，一般都是买二两两文的娟豆腐。”

“来，您拿好。”

秦银娇微笑着点头记下这个信息，接过沈云深递来的豆腐，双手递给老太太，然后接过对方递来的铜板，动作熟练，仿佛已经在这个小店工作多年一样。

“手脚麻利，是个好孩子。”周老太太慈眼微眯，点着花白的头发夸赞道：“你们沈家不仅男娃俊秀能干，女娃也是，不知道银娇有婚配没？银娇相貌好，又能干，可得好好选夫家。”

她目光在秦银娇与沈云深之间来回打量，而后靠近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神秘，“我恰好认识几位品行端正的公子，可以给你们牵线认识。”

秦银娇双颊泛起淡淡的红晕，讪讪笑道：“多谢大娘好意，不过我家想做留我几年，现下还想在家中多学些女红和厨艺，暂不考虑婚事。”

一旁的沈云深见状，放下手中的伙计，转向周老太太，“银娇刚到我家不久，她父母嘱咐过要让她跟着我娘多学几年手艺，暂时不考虑婚事。”

他的补充恰到好处，既给秦银娇解了围，又不显得唐突地婉拒了老人的好意。

“那也行，你们要是想相亲了，就找大娘，大娘介绍的人，个个顶好。”说罢，她满足地离开了豆腐铺。

目送周老太太走远后，秦银娇真诚向沈云深道谢：“多谢云深哥帮我解释。”

“小事而已。”

两人的目光对视，里面有着心照不宣的默契，他俩都不想如沈母意，都不想成婚。

随着日头高照，客人也开始减少，沈云深和秦银娇也在这两个时辰内，配合得越发默契，两人一人切豆腐，一人收钱找钱，仿佛是搭档多年的同事，不需要用一言一语就知道对方的想法。

“客官，您的豆腐脑需要加什么吗？”秦银娇一边舀出一碗豆腐脑，一边询问。

“加点葱花和虾米。”

“好嘞”秦银娇利索地撒上翠绿的葱花和金黄的虾米，再浇上一勺酱汁。

那妇人轻轻抿了一口，满意的点点头，“小娘子手艺不错，浓淡正好。”

“婶子满意就好，”秦银娇笑着应下。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两人才有空歇息，秦银娇承继向沈云深提起豆腐脑配料的事情。她眉飞色舞地描述着麻辣豆腐脑的鲜红剔透、香辣扑鼻，说到甜豆腐脑时，又滔滔不绝地讲解着红糖、椰浆与各种配料的搭配之妙。

“若是能添些配料，定能让沈家豆腐铺的生意更好。”说完，她的眼中闪着期待的光芒看着对方。

沈云深静静聆听，时而点头，时而低声询问细节，“你所说的甜豆腐脑，需要些什么？”

“糖桂花已有，再添红糖、芝麻、花生碎和葡萄干便成。”秦银娇掰着手指数道：“若能加些椰浆就更好了，可这东西怕是难寻。”

“我最近会去州府一趟，到时候看看能否寻些回来。”

就这样，两人在买豆腐的间隙中，讨论着各种创新的做法，不知不觉间，时光流转。

午后的阳光渐渐西斜，金色的光辉洒满了小小的豆腐铺。秦银娇擦了擦额头的细汗，看着一天来的忙碌成果，心中有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沈记豆腐铺的门前，三三两两的客人已经散尽，只剩下一盆没卖完的豆腐，沈云深收拾起部分器具，端起豆腐，准备拿去丢掉。

秦银娇看着他的动作，眉头微微蹙起，脸上浮现出心疼的神色，“这么多豆腐都要丢掉吗？”

“嗯，近日天气太热，豆腐卖得慢了些。”沈云深解释道：“留这些够咱们今晚和明早吃的就够了，剩下的只能丢，明日若是馊了，反倒误了客人。”

突然间，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秦银娇的脑海，她的眼眸瞬间亮起——发酵的美食，臭豆腐。

前世的夜市街头，臭豆腐可是风靡全国的夜市美食之一，她完全可以在古代复刻出来。

那金黄酥脆的外皮，内里细嫩如绸的豆腐，咬一口，外酥内嫩，配上酸辣的小菜，那滋味简直让人欲罢不能。不知多少人曾捏着鼻子靠近，又忍不住一口接一口地享用。

秦银娇记得，正宗的臭豆腐需要特制的发酵卤水。先将豆腐块浸泡在由腐乳汁、酸菜水、米泔水、老卤、笋壳、草木灰等熬制的卤水中，在特定温度下发酵数日，让豆腐吸收卤水的精华，形成那种独特的风味。

发酵的过程虽然会产生特殊的气味，但烹饪之后，那股臭味便会转化为一种难以形容的香醇。

“云深哥！”秦银娇赶紧拉着对方，“把豆腐给我试试吧！”

“试什么？”

“我要做臭豆腐，一种用特殊方式发酵的美食，闻着臭，吃着香。”

“你想在夜市卖这个臭豆腐？”

“对！”

“行，那你试试吧。反正这些也是要丢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