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河变得太快了,自1860年后英国人将海河整个测绘了一遍后,这三道浮桥两道湾,就再无秘密可言,英国人按照规划,围绕着海河修建了许多的房子。
可以讲没有人比英国人更懂天津的地理。
从上到下,从武清的潞水开始,也就是所谓的永定河,不过潞水是土名,是从古叫到今天的名字。
永定河是大乾入关后才叫起的,这条河也就留下了大乾的印记。
从潞水一直往南九十里地,就是海河的第一道湾,这里原来叫做紫竹林村,后来就成了英租界。
从英租界乘船向下游去,就可以看到狮子林大桥和大悲禅院,海河的水蜿蜒穿过老城厢。
从上游往下就是法租界,穿过市区,在过去就是老城厢的东门,扩建后的天津城就再也看不到一砖一瓦的的城墙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各种的租界。
隔着海河相望的是意租界和奥租界,再往东就是俄租界,比租界,德租界,再往下游开船,就是渤海湾了,也叫大沽口。
大沽口就是塘沽,原本是一处海防要地,但经过了1860年的那场战争后,基本上只有码头的功能了。
随着口岸贸易的开放,每年各国不少于十万吨的货物顺着海河下游狭窄的河道,不断将货物送到天津口岸。
这里面不仅仅有鸦片,也有各式各样的衣服,食品,玻璃,大理石,羊绒呢子,化妆品,纸张,糖,火柴,燃油,零件等。
还有怀揣着发财梦的外国人,他们离开自己的家乡也期望自己能够成为百万富翁。
在1881年西历七月二十三日的下午,张太虚等人乘坐一艘小型的火轮船听着华人水手不停的抱怨。
“这河水都淤塞成嘛样了,按我说过不了几年,一艘船也别想进来。”
旁边一个水手叹了口气,回答道:“没辙,咱们海河就这么窄的河道,你走那么深的船,可不慢慢泥沙越堆积越多。”
“嗨,这叫嘛事呢。”
张太虚无言,望着轮船后面翻腾起来的层层泥水,还有逐渐远去的城市。
“康先生,你说英国人是不是把天津当成自己的家了?”
“他们是外国人哪有外国人不想家呢,我想只是简单的新奇,住的不习惯就该回去了。”
康有为不愿意说实话,他知道英国人的贪婪和无赖,他们花费了大量的财力物力扩建天津城,绝不可能是做慈善的。
他们有可能真的爱上了这个地方,这里能为他们赚取大把的利益,不知道是利益还是感情,也有可能两者都有。
从规划布局到开发建设,他们仅仅用了二三十年的功夫,就把天津建设成为仅次于上海的中国第二大城市。
张太虚看着渔民在夕阳下把渔网扔进河中,一脸兴奋的拉着渔网,看着渔网一点点出水,他就越是兴奋。
直到渔网拉上来,里面什么也没有,渔民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得收了网,划着小舟缓缓离去。
“他们不会得逞的,竹篮打水一场空,到那时有他们哭的时候,我希望康先生的腰板能硬一些,现在就是该硬的时候了,我们去吃饭。”
康有为被这活跃的神经惊了一下,就看张太虚向着轮船中的那间房子走去。
“查理大校,晚餐吃什么?”张太虚敲了敲门问道。
“请进吧,门没有锁。”
张太虚推门而入,看到一间小小的屋子上摆着一个玻璃煤油灯。
查理大校正在写航行日志,在地上摆着一个留声机和一摞线装书,最上面一本书上写着《金刚经》。
不多时写完了,抬头看着张太虚,毫不客气的说:“你们中国人,真是民以食为天,比我们英国人会享受。”
张太虚一点不卖他面子。
“你们英国人,享受着全世界最好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很难想象你是如何说出我懂得享受这种话的。”
“你说话很不客气,我现在不知道该不该帮你了,毕竟我不能给大英帝国树立一个敌人不是吗?”
张太虚不屑一顾的说:“你如果再威胁我的话,我就带人把大乾国灭掉,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敌人该做的事。”
“算了,伶牙俐齿的中国人,你没必要拿你做不到的事对我说,如果你真的能够推翻大乾王朝自己做皇帝,你为什么不去做呢?”
张太虚佯装无奈的叹气道:“那我只好让俄国人去做了,尽管这多少会损害我的利益,可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既然是朋友那就应该合作才是。”
张太虚接着说:“俄国人已经卖给我五千支步枪,两门十磅炮了,我想只要我做出一定的让步,他们会帮助我修铁路的。”
查理大校不愿意撕破脸皮,只好说:“那看起来你也是懂得怎么当一个绅士,那我就应该用绅士的标准招待你,牛排怎么样?”
“那么作为绅士,我也只能被迫的接受了。”
两个人眯着眼睛互相笑了笑,带着一点欣赏,可在心中已经将对方杀了一万次了。
晚餐是在甲板上吃的,牛排和红酒,配上一点烤面包。
康有为边吃边大呼享受,虽然牛排和红酒都很普通。
“人本来就是该享受的,美食,美酒,若不为了享受,何必生出来眼睛和舌头呢?”
“哈哈哈,康你说的很有道理,来我为你斟一杯酒。”
张太虚默默的吃着牛肉,看着周围的船工,他们吃着馒头咸菜,顿时让他没了胃口。
草草吃了两口,剩下的全给了康有为,他就站在栏杆上看着一轮弯月从远方升起,好像一个风筝。
在海浪般的云彩,一轮一轮的冲击下,忽明忽暗,让他不禁有了些苦涩。
但这绝不是晕船,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兔死狐悲。
“我们到了,这就是大沽口,李提摩太明天就要离开天津去上海,你们还有一个晚上的时间。”
查理大校看到船已经停在岸边,一步就从船上跳了下去,示意二人也下来。
在三人一马全部下来后,查理带他们去找李提摩太。
他们敲开李提摩太所住的宾馆大门,交代了自己的信息,那伙计才允许他们上楼去找人。
查理大校敲了敲门发出咚咚的声音,并说道:“Timothy Richard I'm Charlie。”
“What's up?”
“李提摩太先生,我是康有为,您忘了我吗?我们还互相写过信。”
紧接着听到木地板作响,门开了。
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头笑着看着门外的三人:“长素我的朋友,我就知道你是有智慧的,我想你一定是为了变法吧,你们的皇帝远没有你们这些臣子智慧,我差点忘了你们的皇帝还未成年。”
“Let's go in and talk,ok?”
“please。”
李提摩太拉开了门,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