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将近七点的时候,虹海小区有人报警称,在楼下闻到浓烈的燃气味,疑似楼上发生了燃气泄漏。事发后,公安、消防、医疗部门到场处置,经排查,确定是5号楼102室有人在家里开燃气自杀,现场负责人立刻让燃气公司远程关掉燃气总阀,破门而入后打开所有门窗进行通风散气。
甄黎直奔一楼右手的102房,刚到门口,一个五官立体,眼眸深邃,小麦色皮肤的小伙子迎了上来,是刑警队去年冬天新来的维吾尔族警员亚力昆,队长郑新民把这个带新人的任务交给了甄黎。
“甄姐来了。”亚力昆的汉话说得非常标准。
甄黎应了一声,进门停在右手门口的鞋柜位置。
“施法医来了吗?”
“来了,正在厨房验尸。”
亚力昆说句话的功夫,甄黎已经把屋里的格局扫了一遍,玄关位置放了一个不大的鞋柜,旁边立着一个冰箱,冰箱旁边就是厨房,她转身往厨房走去。
然而看清厨房的情形后,甄黎不由得在门口停住了脚步。
只见厨房的窗户大开着,厨房地上躺着一个女人,蹲在尸体旁边查看的,是一个穿着白衬衣黑裤子,衬衣袖子挽到手肘处的男人,看上去三十多岁,正是法医施同,旁边有一男一女是技术室的,他们正在拍照取证,就厨房的空间来说,再多进去一个人都没有地方容纳。
甄黎观察起了厨房的环境,案台上放着一瓶打开的石榴汁,一看就是街边维吾尔族人鲜榨的那种,他们通常用来装石榴汁的瓶子多半和矿泉水瓶子差不多,也有部分会用一种酷似手雷的小瓶子装,而案台上放着的瓶子是后者。因为母亲和古丽阿姨多年来往,受古丽阿姨影响,她们一家也喜欢喝石榴汁,所以甄黎对此比较了解。在石榴汁的旁边放着一个透明的玻璃杯,甄黎脑海里浮现出死者出事之前正拿起石榴汁准备往杯子里倒的情形。
这时,施法医起身走过来。
“怎么样,施法医?”
问完这句话,甄黎才想起施同先前给自己发信息,问她到没到古丽阿姨家,以及问她关于约定的问题,她打好的回复信息没来得及发出去就去找乐宝了,信息现在还躺在对话框里呢。甄黎看到施同投来带着疑惑的目光,和她对视了一两秒,随即变为工作时的认真。
“尸斑呈樱桃红色,是天然气中毒的特征,初步判断是中毒致死,死亡时间大概在四点六点之间,但死者头部皮下有血肿,颈部有扼压,颈内肌肉有出血,身上有多处划痕,不排除伤害致死,有他杀的可能,具体得采集死者的心血样本,进行心血化验才能知道。”
施同似乎还想说什么,甄黎说了句“我看看”,他便没再说下去,而是走出厨房。
施同知道,通常这时候,甄黎一定会对尸体仔细查勘一番。
甄黎接过施同递过来的白色一次性PE手套,打开包装戴上,来到尸体旁边。这是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女人,个头中等,身材微胖,皮肤呈殷桃红色,扎着丸子头,穿一件牛仔色连衣裙,白色镂空的娃娃领披在肩上,约莫七八分长的袖子下露出一小截红痕。
甄黎将死者的袖子往上拉了一截,看到两条划痕,看样子像是尖锐的东西从皮肤上划过留下的,不过只是破了皮而已,随后她又在死者右侧小腿上发现了类似的划痕,其次查看了尸斑和颈部,最后她的目光停留在死者颈部的扼压痕迹上,不一会儿,她似乎发现了什么,起身来到门口。
“的确很有可能不是自杀!”
甄黎刚说完,站在施同旁边的亚力昆身子往前一探,“不是自杀?那是怎么回事?”
“死者颈部有损伤,伤及此处是会使人失去知觉的。”
施同赞同地点点头,“是这样。”
“甄姐,我还是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亚力昆边说边思索着,甄黎说,“试问一个失去知觉陷入昏迷的人怎么打开燃气自杀?”
“另外,死者颈部左侧的扼压痕迹比右边的重,这说明……”
“说明对死者颈部造成伤害的人是左撇子。”施同补充了后半句,也算是把刚才要说的终于都说了出来,甄黎倒也没觉得他抢了自己的话头,她喊了亚力昆一声,“死者身份搞清楚了吗?”
“噢,客厅沙发上有个挎包,我们在里面找到了死者的身份证和手机,死者名叫李玫,泉城平县人,不过奇怪的是,据包户干部说,这套房子登记的租客并不是李玫,而是同样来自泉城的另一位女性。”
泉城是隔壁省离乌市最近的一个城市,因乌市是省会城市,因此有不少隔壁省小地方的人来此发展。
“哦?”
“这是包户干部刚刚送过来的。”亚力昆递来一张A4纸,上面打印的是房屋租客资料,租客叫何红雨。
甄黎大概扫了一眼后,又依次检查了所有门窗,没发现明显的破坏的痕迹,如果是他杀,可能是熟人作案,但即便最后判定为自杀,她现在也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因为案发后72小时是破案的黄金时间。门把手和地板上就算有痕迹,在警方破门而入后已经造成了破坏,因此无从判断。
“报案人是谁?现在在哪里?”
“是隔壁单元的王老太,她现在应该在小区门口,要找她进来吗?”亚力昆面露难色,“老太太估计不会进来,我们来的时候她就在小区门口了,她坚持说燃气泄漏危险,死活也不进来。”
“没关系,她不进来,我们就出去。”甄黎说,“楼上的邻居呢,都问过了吗?”
“都敲过门了,没人,社区工作人员已经提供了联系电话,正在联系。”
小区门口群情鼎沸,就在亚力昆指着前面一位身材精瘦的老太太说,前面那位就是王老太时,人群中传来一个声音,随即甄黎停下脚步细听,“咦,小媳妇[为什么要叫她小媳妇,你也要写清楚]明明不在家,你跟我说她在家开燃气自杀,骗谁呢!”
虹海小区是老小区,大多数原住户已经搬走了,住的多数是租房子的,什么人都有,自然也少不了几个游手好闲,坐楼下对他人评头论足指指点点的。何红雨因为长得漂亮,刚搬来就被隔壁单元几个中年闲人议论上了,先是有人借着帮她搬东西打听到她离婚了,之后几个闲人就开始了各种猜测。有人说她那么漂亮都离婚了,肯定是在外面乱搞关系了,也有人说,说不定她是给什么人做情妇,根本就没结婚,总之什么话难听就猜什么,而且他们还在背后给何红雨取了个背后嚼舌根专用的代号—“小媳妇”。
“真的,我刚从新站回来,小媳妇去车站了,我是看着她进站的,骗你不是人。”
“你胡说啥呢林大发,她可能都已经燃气中毒死了,大白天的,你不会见鬼了吧。”
“啥见鬼了,老子就是把鬼认错了也不可能把小媳妇认错,那身材……”
甄黎连忙回头,锐利的目光向人群扫去,很快便锁定了声音的主人,那人接下来又说了一句话,也正是这句话,让甄黎决定向那人走去。
甄黎听到林陈大发嘴里对何红雨的描述,就觉得此人猥琐之极,心生厌恶,因此问话时脸板的厉害。
那林陈大发大概是因此才觉得事情严重,连忙一五一十地交代了碰见何红雨的经过,他称自己是去新站一位老朋友家里,准备去坐公交车回来的时候看见何红雨了,何红雨当时刚从一家便利店出来,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他是看着何红雨进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