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蹈河成

霜谷后山，素心梅海，花瓣剔透如水晶，在月色下泛着银光。

白袍身影于林间穿梭，时而兔起鹘落梢头闪烁，时而静若青松于月下清冷如画卷般倒映。

梅枝交错如蛛网，冰晶凝结的枝桠时不时刮过少年衣袂，却总在即将触及布料时被一缕清风般的巧劲避开。

“啁啾——”

身形闪动间将早已安歇的林中鸟雀惊起，这次惊飞的却是一对寒羽雀。

鸟儿扑棱着翅膀掠过少年发梢，他足尖点过横斜梅枝时忽然拧腰折转，月光在绣着银纹的广袖上流泻如水，竟连半片花瓣都未曾震落。

那白袍身影于林间不断辗转腾挪，终是落在一片空地上轻轻喘息。

少年抬手拂去眉梢凝着的夜露，露出被寒气蒸得微红的面庞。

十六七岁的年纪，眼尾却已有了三分如梅枝般的凌厉弧度，此刻唇角微翘，倒衬得整个人鲜活起来。

他此刻有些惊喜地笑道：

“没想到在古瘴林那等关键时刻没能突破，现在反而有了松动的迹象，修行一道当真是难以揣测。”

这白衣少年正是自外事堂接取任务后的林丘，他接取任务之后小小谋划一番，还是打算在那‘月逢小会’上逛一逛，一方面是找找完成任务的素材，另一方面就是看看霜谷的小坊市。

其实直接去外事堂或者其他档口也能直接寻觅蚕丝网或是地脉罗盘等物什，但多多少少也不差这一天两天，这月逢小会并非每月都有，而是两三个月才根据山门弟子的物资储备情况举办一次，以林丘之见其实称作‘季逢小会’更为妥帖。

但这毕竟只是一项传统一个名字延续罢了，据说在寒梅堂多年前初建之时，门内弟子还不多，那时霜谷的修炼环境也不如现在，经常会遭到妖兽的侵袭，那时便与其斗争，众弟子也不断积累妖兽本身或者一些相关的珍贵材料。

每隔几个月大家材料积攒的差不多了，便内部开一次物资交流会如当初林丘所经行的蛤蟆洞一般，久而久之日积月累就形成了如今的规模，堪称是小坊市一般。

时间上的安排倒也合适，众人身家的积累总是需要一个过程，如画符、炼丹、种植灵药、灵米等等，如果这样的交易安排的太频繁也不是一件好事，既没多少好东西又让买卖双方失了期待与热情。

不过这月逢小会林丘也只是三言两语旁听途说，毕竟这又不算是什么山门隐秘，也没必要事事问询，自己经历见识一番便是。

既然决定了小会上逛一逛，那就不急着去完成这项‘捕龟行动’，眼下离小会还有两天左右的时间，也没必要一直在自己的小窝里静坐修行，于是他打算继续趁着间缝的功夫继续修炼这临渊蹈河行。

便于三层梅林中的素心梅海中练习身法，且专挑地势复杂、诡谲之处练习，毕竟只有这样的环境下才能照应那临渊蹈河的本意，就是遇强则强，遇险生发的身法遁术。

越是条件苛刻反而越是能激发出此法的潜力与活力，包括进境也是如此，林丘简单思索便明白了其中关窍。

他此前于坊市中备战修行此法始终不得要领无法真正突破的原因就在于此，自己修炼的洞府太小了，根本施展不开，虽然他能踩出相应的步伐并且娴熟应用，但终究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必须在更适配的环境下修习不可！

到现在为止，不过才修炼了两个时辰，他就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进境瓶颈仿佛已经松动，只需自己稳住心神文火慢炖便能打破这一层困障。

呼——

“或许此法大成时，非得如字面意思一般，真正临渊蹈河不可。”

他于梅林空地长舒一口气，因发觉功法诀窍而有些沾沾自喜，毕竟瓶颈肉眼可见的在松动，这定然是一件大好事。

任务之行前尽量筹备齐全，积蓄实力，在真正的挑战面前才得以从容。

……

不知过了多久，甚至连月色都变得有些暗淡。

“成了！”

林丘于梅梢连点数下，忽然低喝一声。

只见梅林间倏然荡开层层涟漪，原本静默的梅枝无风自动，交错间竟暗合某种玄妙韵律。

少年身影如游鱼入水，在枝桠编织的网隙中穿行，这次连寒羽雀都未曾惊动——待他掠过树冠时，巢中雏鸟甚至还在梦中咂了咂喙。

“果然要借天地之势而非闭门造车。”

林丘收势立于梅梢，夜风卷起他束发的青绸带，眼前面板金光流转而喃喃自语，一身白袍也恰到好处的猎猎作响，此刻的他颇有一番前世影视剧中武林高手的韵味。

他跃下枝头时特意选了最嶙峋的一段老梅，虬结根系突出地面三寸有余，白靴踏过之处，霜纹竟如活物般自动避让，待身形掠过才重新聚拢。

这般景象若是让寻常弟子瞧见，怕是以为见了什么高深遁术，实则不过是临渊蹈河行在这种特殊环境下小成的外显之象。

“冰渊寒潭虽险，倒正应了‘临渊’二字，或许二者结合也能擦出一些神奇的火花。”

少年从怀中摸出任务玉牌摩挲，眼底映着月色格外清亮，牌面“地脉玄龟”四个字在灵力催动下泛起幽蓝，与梅海中流转的月华竟有几分相似。

“哗——”

一阵微风自梅林中袭来，带着些许丹草药香的苦味，这种感觉让他的手指情不自禁的因激动缅怀而颤抖，前世中他作为一名外科医生，最熟悉的味道是消毒水，但最喜欢的味道却是中药店里的百草苦涩杂糅的清香。

林丘心念微动，朝着风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蓝衫青年提着一盏琉璃烛火走来。

“林师弟可是接了外事堂的任务，师兄我倒是有些经验，若是有不解之处，大可开口，我自当解惑。”

青年的声音有些沉稳，但又带着三分放荡不羁，虽是突如其来如不速之客般，却大大方方表示，一时间又很难让对方生出厌恶之心。

“自我介绍一下，本人是丹堂弟子——秦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