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玉门（前一）

暮色将官员脖颈暴起的青筋染成紫绀，阿释望着那截跳动的血管，忽然想起水脉的波动，可二者分明毫无关联。

他不明白为何查验行李的官吏突然如此激动，更不知晓在此时的炎国，私自携带未登记药散形同谋。

腰拾起药剂，朔的玄色衣摆扫过青石板，银线绣的云纹在暮色中泛起赤光。

他拾起滚落脚边的药瓶，指尖摩挲指尖拂过瓶身上的三角徽记。

“悬壶济世，何罪之有？”

夕阳落在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半明半暗。

他语气温和，却使得刁难之人后退几步，仿佛话里掺了冰碴。

朔把行李拿回，司岁台的人也没有阻拦。

从朔的手中接过药剂放回包里，阿释跟着朔离开了关卡。

直到两人走出半里地，阿释仍能感觉到背后针刺般的视线。

好在走了几十步之后，那种如芒刺背的感觉终于消失了。

朔突然驻足。

“怎么了？”阿释有些不解。

朔从袖中抖落一枚青铜细钉，钉头雕刻的兽首正吐出些许黑气。

“窥视的术法。”他碾碎铜钉，望着玉门方向若有所思，“司岁台允我自由，是信我不用岁相之力。可若他们认定会有原因诱我破戒......”

“你不是把你的能力都封入剑中了吗？”

残阳如血漫过层峦，惊起一群渡鸦掠过枯枝。

阿释攥紧背包肩带，三角的徽记在布料褶皱里若隐若现。

他忽然想起某人的一句话：“有时候，你所看到的只是你想要看到的。”

【所以，司岁台的人认为我很危险吗？】

【刚才的行为是在警告我？】

【想不通，我只是一个人畜无害的医生罢了，管这么多干什么。】

阿释突然想起刚才朔说得话里貌似有些问题。

“诶，朔，你刚才说我是去玉门救灾，玉门有灾情吗？”

“差不多，我们得尽快赶到玉门。”

“为什么？”

“玉门城在炎国西北，地处炎国边界，时常有大规模的魔物冲击，所以玉门时常有灾情。”

“玉门城的人民居然生活的如此艰难吗…”

“所以，阿释医生，我需要你的帮助，当然，你可以拒绝。”

“行医救人，医者本分。”

“哈哈哈，好，冲你这句话，你值得我的信任！走吧，出发，我们跑过去！”

“出发！”

逐渐昏暗的天光，赤橙的圆日逐渐从天空落下，照着两位沿路奔跑的青年，前面那位刻意放慢了自己的速度，而后面那位则是全力以赴地追逐着前者被夕阳拉长的影子。

远处，玉门的城墙在不断变大，直到它的阴影彻底吞没那两个奔跑的青年。

……

“要两间客房，再来两碗米饭，上两个素菜一个荤菜，再上个汤。”

说话的是朔，付钱的自然也是朔，阿释的龙门币在这个时间点等于废纸，还不如干脆不拿出来。

寻了章角落处的桌子落座，阿释拿起客栈备好的茶壶给朔和自己倒了杯茶，阿释抿了一口。

【味道还行，比不上老魏的那茶，等有机会回去薅点。】

“啧，大哥，接下来估计要让你破费了。”阿释很干脆的改了称呼，毕竟谁有钱谁是老大。

朔也没在意阿释对他的称呼，摆摆手：“在玉门城，你且叫我重岳，朔这名字还是不要用了。”

“为何？”

“嗯，时机未到，我且不与你讲这些。”朔，喔不对，重岳开始了他的敷衍之路。

【明白了，泰拉人均谜语人。】

“好吧好吧。”

此时店员开始上菜了，阿释也就没有继续追问，因为重岳已经开始“抢菜”了，再不动筷估计连味都尝不到了。

……

月光在客栈古旧的檐角碎成银砂，远处传来几声梆响，估摸着正是午夜子时。

阿释还未入睡，躺在床上眯着眼。

客栈的隔音并不是那么好，阿释听到隔壁房间传来门扉开合的轻响，又再次归于宁静。

【午夜子时，重岳这是要去哪？】

翻身下床穿上鞋子，快速地走到窗边，透过窗纸的缝隙向外看去。

不一会，重岳的身影出现在月光照耀的街道上，他向街对面的巷子走去。

直到身影消失，阿释才反应过来，干脆也出了房间，跟着重岳向那条巷子走去。

阿释往巷子里望去。

白日在关口查验行李的那个司岁台立在墙角，手上兽首铜钉在阴影里冒着不易察觉的黑气。

重岳站在他的面前，轻声询问：“陌玉，你找我什么事。”

那官吏嗤笑一声：“朔大人，带着个身份不明的人闯进玉门，莫不是要开义诊？”

“以后唤我重岳吧，行走人间，还是免去那名字。”

“行吧。”

重岳突然顿了顿，在司岁台官员有些疑惑的目光下说道。

“阿释，既然来了，就别藏了，我想陌玉应该会想认识认识你。”

重岳已经发现了阿释，阿释索性也不再隐藏身形，走进了巷子。

“这位陌玉先生，你好。”

看到阿释走进巷子，司岁台的官员强压下心中的震惊：

此人明明只是一名医生，可他的靠近却没有半分气息的波动，让自己没有分毫察觉，他必定不止明面上如此简单。

“嗯，现在比下午好多了。”淡淡的应了一声，被称作陌玉的男子将目光从阿释身上收回，转向了重岳。

“你们司岁台让我去戍边军，给我安排了位置。给阿释也整个军医的职位？或者弄个医馆的坐堂医师给他？”

陌玉听完之后就笑了起来，好在顾及上是晚上，没有笑得太大声。

但他突然又冷下脸，阿释从没有见过翻脸如此之快的男人。

“医馆可以去我那挂个名字，然后让他随军行医，但是你必须保证你不会随意使用你的那份力量。”

“在我决定转为凡人身份行走大陆的时候，我就已经决定不会随意使用那份力量了。”重岳说了一句。

“明白了。那么，阿释，明早直接跟重岳去西北军营。”

话音落下，在阿释惊讶的目光中，陌玉化成了一团黑色的雾气沉入了墙角的阴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