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既是诗会，你父亲又怎么不过来坐坐？”
往年梨园举行的清明诗会，作为主人家的林景也都要过来亲自主持，算是坐镇场子，以防生出什么乱子来。
可今年，却是没见到其人身影，反而是让年纪较轻的林子默来了。
这倒是有些奇怪……
另一边。
林子默闻言也没有遮掩，便是拱了拱手应道：“家中二叔昨日便是才回了京城，如今正忙着祭祀祖父灵位，家父斟酌过后，便是让小子过来这梨园代为主持一番。”
“哦……”
黎伯兮闻言也是轻点了点头，随后便是轻笑说道：“说起来，你二叔我过去倒也见过几次，后面再听说时，他便已是升了巡抚之位，如今又回京城，想来又是要高升了。”
巡抚这种主政地方的封疆大吏，平日里若无意外与变动的话，也是不会轻易来回调派的，一旦调回了京城，那大概便也是意味着要归入中枢了。
想那林瑞不过四十余岁，便已是一方封疆大吏，如今又调回神京，这升官的速度……倒还真是惊人!
林家之余荫，竟真能荫庇至此吗？
一时间，黎伯兮也是有些感慨与疑惑了起来……好在很快，一旁的林子默闻言却已是忙解释道：“黎老先生想来是误会了，二叔此番回京，并不是因为升迁之事……而是另有调任。”
“哦?”
黎伯兮闻言又是有些疑惑起来。
若是他没记错的话，那林瑞升任陕西巡抚也不过才两三年的事，如此之短的时间，又有什么必要调任吗?
另一边。
林子默见状，也知眼前的黎伯兮因为平日远离朝政，所以对如今发生的事颇不了解，于是又道：“此番乃是陛下亲自下旨，宣调二叔调任浙江巡抚之位，以扫清倭乱，还地方安宁。”
而听到这话，黎伯兮也终于是稍稍恍然了。
浙江巡抚?
难道是因为那胡桥？
便是平日里远离朝政，可黎伯兮却也是听闻了胡桥之事，虽不清楚其中的细节，但想来能让崇平帝亲自下旨除去了其人官职与紫袍，应也是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
如此一来，倒也是说得通了。
这样看，那林瑞此番倒也是身负重任了……
一念至此，黎伯兮便是轻点了点头叹了一句，“沿海倭乱之事，过去我也曾是有所耳闻，如今看来，倒也是越发愈演愈烈了。”
林子默闻言面色也是肃然起来，轻点了点头，“正因如此，二叔不日便也要启程赴任了，所以也才想着再多祭祀一番祖父灵位……毕竟今后若是去了浙江，就也不知何时才能再归京了。”
沿海倭乱愈发剧烈，所以此番林瑞去到浙江担任巡抚之位，无疑也是体现了崇平帝对其人的看重与考验。
此番若是能平息了倭乱，乃至于是彻底将之扫除……那便是天大的功劳!
林瑞今后的仕途，莫说是六部尚书，便是归入内阁，成为一朝阁老，却也不是不可能……届时林家一门若真出了父子双阁臣，想来应也是要彻底名震朝野，天下人人而羡之!
可若是依旧止不住倭乱，甚至又闹出了如胡桥那种事……那自也再不必多说什么了。
所以此番去到浙江担任巡抚，对于林瑞自己，对于整个林家来说，都算是一场彻彻底底的大考。
成则一飞冲天，败则默然食尘。
而不管是成或败，有一点却是可以轻易确认的，那便是短时间内，若无什么大的意外发生，林瑞已是不可能再归京或调任了。
毕竟治倭一事，也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完成的事，便是前明之胡宗宪，戚继光扫除倭乱时，却也是耗费了数年乃至于数十年的光阴……所以由此出发，自然也就能够理解今日的诗会，作为林家家主的林景为什么不来了。
祭祀，交代，兄弟叙话……每一项应都比今日诗会要重要多了。
回到现在。
黎伯兮自然也想通了这些事，所以一时倒也有些感慨起来。
这时。
林子默也适时岔开了话题，看着眼前的黎伯兮轻笑道一句：“说起来，来这梨园之前，二叔还特意交代了我，若是见到了城西的那位晏举人，便让我代他问候一声。”
晏平?
黎伯兮闻言也是一怔，随后便也想起了那道静然身影，当即就是不由轻摇了摇头，有些失笑，“上次我去见他时，倒也说了今日诗会之事，不过看样子，他应是兴致不大的样子……我记得你二叔当年科举之时，便与他是同一年吧？”
“正是。”
林子默闻言也笑，“二叔也是与我说过了，昔年他科举之时，那位晏叔伯便是同龄之中的佼佼者，他们二人倒也算是相交莫逆，只可惜后面那位在中了举人之后，便是毅然决然地弃了科举一途，成家立业……待二叔自己也中了进士之后，便是外放任官去了，一去经年之下，倒也就此没了联系。
所以便想着今日若是能见到，便先代他问候一声。二叔这两日一直忙于上任之事，一时之间，倒也实在是没什么时间登门拜访……”
听到这话，黎伯兮也是点了点头。
“今日他若是没来这诗会，改日我去他府上做客之时，替你代为转达一声就是。”
他与晏平关系一直极为深厚，平日里倒也有不少人知晓……
另一边。
林子默闻言也是一喜，便是对着黎伯兮恭敬拱手谢了一句。
随后二人又是叙话一阵……
直到某刻时，方有一位黑衣小厮连忙走了进来，对着林子默拱手道：“城西晏平晏举人的帖子，已是到了。”
此话一出，且不提旁人如何，黎伯兮倒真是有些惊讶起来。
还真来了？
一旁的林子默脸上更是露出几分喜意，便要起身去迎接，好在这时，他却是忽然见那小厮脸上有些犹豫，所以身形又是稍稍一顿。
“可是还有什么事吗？”
小厮闻言不敢耽搁，便是又连忙拱手应道：“回禀少爷，来人应不是那位晏平晏举人，而是一位贾姓公子，他自称是晏举人的科举弟子，此番乃是代师而来……”
听到这话，上方二人皆是忍不住微微一怔。
好在这时，黎伯兮却是忽然想到了那日去晏府之时的见闻……稍稍一顿之后，便是看向了旁边还稍有些疑惑的林子默笑道：“此人我去府上之时，倒也是见过，是个不错的后生。”
林子默闻言，便也没有再过多犹豫什么，便是点了点头应下，随后对着黑衣小厮轻声吩咐道：“既如此，便速去请那位贾公子到此处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