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贾琛看着在院中一直走来走去,四处查看的小小香菱,一时也不由无奈笑了一笑。
“你到底还要看多少遍?”
香菱闻言,脚步顿时一滞,随后便也是脸微微红了起来。
二人今天忙了好一个下午,方才是将此处新院子布置的稍稍妥当些,对于贾琛来说,住下已是没什么问题。
但对于一旁的小小香菱来说,一直见惯了大家族里的严谨布置,此时怎么看都是有些不太顺心意,便也是忍不住一会这里动动,那里摆摆……
“你可想好住哪个屋子了吗?”
听到这话,香菱俏脸顿时又是忍不住一红,不过面上却正经忙应道:“自然是与公子住一个屋子,不然晚间公子起夜什么的,也没个人看顾……”
此处院落自然不再像原来那个小院子一般,两个人只能挤在一张床上,如今的主屋足够大,到时只需在房中床铺旁边摆上一处偏床便可。
另一边。
贾琛闻言倒也没有再说什么,便是轻点了点头。
香菱看了看天色后,便又道:“公子且先回屋休息吧,我去做饭……”
“嗯……”
贾琛闻言稍稍斟酌了一下,却是摇头轻应道:“今日既是搬了新家,不若便出去外面吃吧?吃上顿好的,也权当做庆祝了。”
香菱闻言,心中虽始终觉得出去吃有些奢侈浪费了,但见贾琛似乎颇有些兴致的样子,便也轻点头应下。
如此,二人稍稍收拾一番后,便也是准备出门了。
可就在这时,外间却是忽然响起了好一阵急切的敲门声!
贾琛见状,心中顿时有些疑惑,自己不过才刚到此处,谁人又能轻易找上门来了?
心中虽是疑虑,不过贾琛却也没有耽搁什么,先吩咐香菱去一旁暂避,随后便是去开了院门。
一开了门,果然便是见到两个熟悉的身影。
另一边。
满头大汗,背上也被汗水侵湿了的贾琏与薛蟠二人,见到开门之人果然是贾琛之后,一时间也都是一喜。
薛蟠更是忍不住嚷道一句,“好兄弟,你怎么一转眼就一声不吭地便搬到此处来了,连声招呼也是不打,可是让我们一顿好找!”
一旁的贾琏闻言也是连连点头,二人先前可真是累惨了。
至于贾琛,瞧着眼前这二人气喘吁吁的样子,倒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伸手要将二人先迎进院中。
谁知这时,贾琏见状却是连忙摇了摇头,忙道一句:“琛兄弟,我们便先不进去叨扰了,改日有时间,再亲自过来庆贺你乔迁新居……如今府中有十万火急,人命关天的要事,你且快快先随我们入府再说!”
此话一出,贾琛便又是一怔。
还不待细问,一旁的薛蟠却已是忍不住伸手拉住他的手臂,就要带他朝着不远处的马车而去。
谁知贾琛看起来颇为瘦弱,可这一拉,竟是没有拉动其人,一时间薛蟠也是不由诧异回了回头。
另一边。
贾琛见状却是轻摇了摇头,“府上有什么十万火急的要事,且先说来,何必如此着急?”
薛蟠闻言,也忙应道:“东府的蓉哥媳妇儿今日忽发了恶疾,现在眼看着就要不行了,琛兄弟快随我们去吧!”
听到这话,贾琛虽也惊讶,可却是疑道:“既然发了恶疾,何不快去请城中的名医看诊,又来寻我做什么?!”
此话一出,门外的贾琏与薛蟠一时也是一呆……
贾琏随即就忙解释道:“都是请大夫看过了,却都是束手无策,老太太她们便怀疑蓉哥媳妇儿是沾染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方才会遭了这一劫,本欲去请有道行的道长道婆做法,可一时却又怕是来不及……便想着琛兄弟身上通些观星相面之术,不若先去看上一看蓉哥媳妇儿,找找法子!”
此话一出,莫说是贾琛,便是躲在院中不远处偷听的香菱,一时间都是忍不住呆了一呆。
荒谬……
贾琛此时脑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便是如此。
简直是……荒谬至极了!
门外的二人见贾琛面色忽然变得阴晴不定,此时便都是有些疑惑与担心起来。
薛蟠本欲再劝些什么,可却忽然发现自家的手臂已是被眼前贾琛牢牢抓住不放,动弹不得,再一抬头,却见那一双清明眸子,正冷冷盯着自己!
一时之间,人高马大的薛蟠,心中竟是罕见生出了几分怯意……
一旁的贾琏见状,更已是惊疑不定与摸不着头脑起来。
另一边。
贾琛目光冷冽地看着眼前薛蟠,稍稍一顿后,方才用看似平静的语气道了一句,“薛蟠,我过去可与你说过,那些什么观星相面之术,不可尽信?”
听到这般语气,不知为何,薛蟠一时反而是更加怯了。
“说过……”
“我可亲口与你说过,我不会什么驱鬼,制符的法子?”
“也说过……”
“那你还过来寻我做什么?!”
说罢,贾琛便是猛扔开了手中抓着的薛蟠手臂,力道之大,一时也是让薛蟠差点被带了个踉跄!
“十万火急,人命关天的大事,你不赶快去寻名医问诊,却还要扯着让我这等不通医术之人过去凑热闹,你心中真是觉得……这是什么好玩之事吗?!”
此道冷喝一出,莫说是再不敢与贾琛对视的薛蟠,便是一旁的贾琏,此时也都是有些噤若寒蝉。
二人都感觉到,眼前的贾琛…似真是有些怒了。
而事实上,贾琛心中确实是少有的感到了一阵恼怒。
恼的是薛蟠的蠢笨与胡作非为,怒的是贾府众人的荒唐无知!
人病了,想的不是寻医问药,竟是要去请什么道长道婆做法事?
荒谬……真是荒谬够了。
好一会后。
薛蟠此时已是彻底不敢再说话,拉耸自家大脑袋,连抬都不敢抬起来,倒是一旁的贾琏,终于是缓过神来,知晓中间可能产生了什么误会。
心念百转之下,便也是看着眼前有些恼怒的贾琛,忙道一句:“琛兄弟勿恼了,此番事虽是府中做得差了,可说到底,却也实在是没有了办法,才会出此下策,若是请来的大夫有用,老太太她们又何需想这种法子?
琛兄弟此番过去,便是不用那什么不着调的观星相面之术,可哪怕去看看蓉哥媳妇一眼,却也是好的……因为说到底,无论是神京还是金陵,都是一脉相承,你我与蟠兄弟,宝玉,还有东府的珍大哥,都也还是真真切切,实实在在的兄弟情分。
若蓉哥媳妇此番真有什么不测,那也是她的命数了,我们这些兄弟姊妹将能做的做了,再送她一程,便也算是了结此生的缘分……”
说到最后,贾琏竟也已是忍不住微微红了眼眶。
而其人这一番话,也可谓是情真意切,恳切至极,便是此时贾琛听了,一时也是默然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
贾琛方才是返身去寻了香菱,告诫其人关好门户,安心待在家中,自己要去贾府一趟……而待香菱红着眼眶应下之后,他便也不再耽搁,与贾琏以及拉耸着脑袋的薛蟠上了马车,朝着贾府而去。
此时,夜也已是深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