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修房子

三兄弟喝到了半夜，将那两斤散酒饮尽了，油炸花生米吃光了，这才心满意足地散了场，踩着凌乱的步伐，各回各家去了。

散酒是从黑市里买回来的，原本度数多高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兑了不少水，约莫就十来度的样子。

周四海喝的也不多，顶天了也不过二两，可就这二两十来度的散酒，喝得他酩酊大醉。

秀兰尝试了几次都没能将烂醉如泥、鼾声震天动地的周四海拖回房中，只得将他滚到席子上，拿出卧室里的铺盖给他盖上，忙活完了便招呼着孩子们睡觉去了。

周大山酒量尚可，但架不住他心里装了事，好几回差点踩空摔个狗啃屎，就这么跌跌撞撞地走了一路，推开院门的瞬间便坚持不住了，一屁股坐地上，扯开嗓子大喊：“凤香，凤香，快来扶我进屋，走不动了！”

这一声喊没将凤香给喊出来，反倒将起夜的周父给吓得一激灵，尿手上去了。

骂骂咧咧地打了井水洗了手，这才一把将周大山从地上揪回堂屋中，灌了他两茶缸水，才恢复了些清明。

“不是说去老二家喝酒么，怎么喝成这个模样，这得是喝了多少啊！”周母心疼道。

“嘿嘿，没喝多少，一斤都不到，嘿嘿......”周大山一个劲儿地傻笑，“我可算把老二的嘴给撬开，知道他私下里干的什么营生了！”

“什么营生？”周父周母以及刚从卧室出来的凤香异口同声地问道。

“老二不知从哪里找到了进货的路子，柴米油盐酱醋茶全都有，他将这些东西卖给野猪岭里的人家，咱外头一毛钱的玩意，拿到山里能卖一毛五分，甚至两毛钱，能挣不少差价！”

“这不就是倒买倒卖嘛！”凤香脱口而出道。

“难怪老二最近这么阔气......”周父说着皱起了眉，“老二向来是个老实憨厚的，怎会突然干起这勾当来？对，肯定是他那婆娘见不得老二好，想老二跟她一样落个成分不好的名头，挑唆着他去干这事！”

周父猛地抬头看向周大山，神情肃穆，眼神严厉，语气急促道：“你不许跟着老二干这勾当，要是你被人举报投机倒把给抓了进去，我跟你阿娘，还有你这一大家子咋办！”

“可是......可是这活计能挣不少钱呢，我孩子多，要用钱的地方也多......”

“不行，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周大山的据理力争被周父打断，“家里负担重，我跟你阿娘不帮着你照看家里了吗！

再说，我们两老的现在每个月都有三块钱的孝敬钱，你家里要实在缺钱，我们可以帮衬一些，就是这倒买倒卖的勾当你绝对不能干！”

“......”

周大山在周父的这几声厉喝下彻底从醉酒状态清醒了过来，内心一番挣扎犹豫，最终在媳妇凤香的催促之下，不情不愿地向周父保证，自己绝对不跟着老二干倒买倒卖的勾当。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五点钟，天才蒙蒙亮，秀兰请的烧菜的婆子已经到家里来了。

这个婆子是个利索人，进了院子看到厨房这般模样，二话不说就动手用黄土垒了个简易灶台，几把火便烘干了灶面水汽，这才将从队里借来的大铁锅稳稳架在灶上。

随后她熟练地淘米生火，给红薯去皮切块，又将巴掌大的熏肉细细剁碎，一同投入锅中慢炖。

婆子带来的班大孩子也分外勤快，摆好长凳布碗筷，砍完柴火后还主动帮着清理院中杂物，一刻也不曾停歇。

早饭刚准备妥当，负责修缮房屋的村民们便踏着饭香进入院中，客套寒暄两句后，端起碗筷打了一碗满满的番薯肉沫稀饭，搭配着周四海自家腌制的咸菜与腌笋，吃得赞不绝口。

吃过早饭，院中众人便忙碌了起来，刷墙的刷墙，挖黄土的挖黄土，挑土的挑土，和泥的和泥，‘嗨哟星嗨哟，嗨得曼嗨呀’的号子声不绝于耳，热闹非凡。

这土房子修补可不是直接用泥巴将裂缝糊上便算完事了，还是有着一定技术含量的。

首先，必须选用黄土作为主要修补材料。将黄土运回后，并不是直接加水搅拌便能使用。为了增强泥土的粘性和韧性，需往黄土中掺入适量晒干的稻秸秆以及煮熟并冷却后的糯米饭。

随后，通过反复的揉捏、摔打与搅拌，使黄土、稻秸秆和糯米饭充分混合并将泥土中的空气排出，直到泥土表面变得光滑，整体粘稠且不沾手，这修补房子的材料才算准备妥当。

光是忙活这个便花了整整一上午的时间，饭香飘起，众人纷纷下工开饭。

西红柿鸡蛋汤，白菜豆腐炖粉条，酸辣土豆丝，外加熏肉炒花菜，这三菜一汤在临山屯中已算得上是硬席面了。

“周老二，你这是发财了啊，往年你都是一个人修这房子，今年请了这么多人不说，还请了烧菜的婆子，早饭带肉沫，午饭还用熏肉片儿炒花菜，得费不少钱吧？”村人半是打趣半是试探道。

“得了吧，要真发财了，我干嘛不把这破房子推倒重建得了，还费什么功夫修这破房子！要是菜里没这熏肉，保不准你们背后咋编排我呢。”

周四海翻了个白眼，怪声怪气地说道：“周家那老二忒抠门了，给的工钱少不说，菜里连点肉星子都没有，吃一顿还得倒贴二两油！”

“嘿！我可没瞎说！”村人似乎跟周四海较上劲了，认真道：

“去年年尾到现在，村里一共杀了六回猪，两回是办席，三回是过年，一回是猪吃不进东西抓紧时间宰了。

这么多回，你周老二可没买过一斤肉，顶天了也就买了几斤大棒骨熬汤，这熏肉不是你自家做的，那肯定是从别处买来的......”

“哎哟喂，你怎个对我这么关心呢，连买没买、买了多少回猪肉都记得清清楚楚的啊！真想要卖肉又不止村里杀猪这一遭，外头路子多得很呢，你就别瞎琢磨了，安心吃吧！”

“嗨，我说这些也没别个意思，就想着咱乡里乡亲的，大伙日子过得都挺艰难的，要是周老二你找着什么发财路子，就拉扯咱们一把。”

“你要是找着发财路子，你会告诉大伙不？”

“肯定不会啊！”

“那不就得了！”

周四海闻言施施然地端着碗离开了，留着村人一脸懊悔地轻扇着自己嘴巴。

“让你嘴快，让你嘴快，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