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牛乳

“夫君明察秋毫。“温知虞将暖炉塞进他掌心，“妾身不过偶然拾得。“她指尖划过案上《运河粮草账册》，“倒是世子爷在杨柳巷养的外室，前日买了三百石陈米。“

陆君衍轻笑，将人揽入怀中。窗外竹影婆娑，他忽然想起前世运河决堤时，冲出的粮袋里也掺着这等发霉的陈米。

烛火摇曳，凌蓟单膝跪在青砖地上：“属下昨夜见两个杂役在桂树下埋木函，开匣见是巫蛊邪物，便。“他喉结滚动，“将经文调换后，塞进世子夫人妆奁暗格。“

陆君衍指尖敲击黄花梨案几：“擅作主张，该当何罪？“

“杖三十。“凌蓟脊背绷直，“只求主子莫迁怒红缨姑娘，她并不知情。“

温知虞拨弄着鎏金香炉：“药方从何而来？“

“属下未曾见过。“凌蓟抬头，“那木函夹层另有机关，许是世子夫人自己。“

“够了。“陆君衍摆手，“来福，拖去刑房。“

板子落在皮肉上的闷响穿透窗纸，红缨攥着药膏候在廊下。来福拎着染血的刑棍出来：“姑娘莫忧，主子心里明镜似的。“

内室氤氲着安息香，陆君衍解开朝服玉带：“凌蓟虽鲁莽，倒误打误撞。“他指尖掠过温知虞颈侧，“那药方上的犀角粉，与老夫人咳疾相冲。“

温知虞蓦然转身：“你早知。“

“嘘——“陆君衍含住她耳垂，“为夫还知，你上月典当的翡翠屏风，换回三船暹罗米。“温热掌心贴在她腰际，“运河粮价暴涨那日，恰是米船抵京之时。“

菱花窗映出交叠人影，温知虞攥住他散开的衣襟：“首辅要治妾身囤积居奇之罪？“

“该赏。“陆君衍打横抱起人，“我的小乖这般会持家。“踢开汤池玉门的瞬间，水汽蒸腾而上。他咬开她石榴裙系带：“秋千架还是暖玉榻？“

温知虞羞恼捶他：“混账。“

“混账在呢。“陆君衍低笑，将人浸入洒满玫瑰的池水。鎏金缠枝灯映着起伏的水波，他衔住她后颈朱砂痣：“那日荷花池，你凫水的模样。“

“闭嘴！“温知虞掬水泼他，却被捉住手腕按在池壁。陆君衍抚过她腰间新月形疤痕：“西戎刺客的弯刀留下的？“

池水突然泛起涟漪，温知虞瞳孔微缩。前世运河畔，正是这道疤痕让她认出陆重锦豢养的死士。她忽然咬住男人肩头：“首辅查得这般细，不如说说杨柳巷。“

“嘶——“陆君衍吃痛，“小野猫。“他反手扣住她后脑，“那外室腰牌刻着安国公府暗纹，为夫留着钓大鱼呢。“

更漏声透过纱幔，陆君衍披衣起身：“凌蓟明日启程去江南，你那些米。“

“首辅英明。“温知虞拢着湿发，“暹罗米明日开仓，恰能平抑粮价。“她指尖划过他胸膛，“只是这功劳。“

“自然算在夫人头上。“陆君衍系好蹀躞带，“为夫这就进宫请旨，赐你诰命金册。“

烛火透过绡纱帐，映着温知虞背上红痕。陆君衍拇指沾了玉容膏，轻揉她蝴蝶骨处淤青：“这秋千架该裹层软垫。“

“现在说这些。“温知虞扯过锦被裹住身子，“首辅大人方才的威风呢？“

陆君衍笑着将人揽进怀里：“威风给小乖看就够了。“他指尖缠着她散落的青丝，“想吃什么？让厨房现做八宝鸭？“

“随意些罢。“温知虞腹中恰传来轻响，羞得往他怀里钻。陆君衍胸腔震动，笑声惊得帐外烛火摇曳：“不如饮些牛乳？“

温知虞忽地想起什么，耳尖泛红：“不要！“

“怕什么？“陆君衍咬她耳垂，“我亲自试过，府里牛乳新鲜得很。“见人又要恼，忙转了话头：“前日大理寺审了桩奇案，说与你解闷。“

他边说边给人套上寝衣：“城西有个六十老妪，嫁了个二十郎君。成婚三日新郎暴毙，婆家告到衙门说是毒杀。“

温知虞系衣带的手顿住：“差四十岁的姻缘？“

“仵作剖开尸首。“陆君衍突然贴近她颈侧，“你猜死因是什么？“

“总不会是。“温知虞突然悟到什么，抓过软枕砸他，“陆君衍！“

“夫人聪慧！“陆君衍接住枕头大笑，“正是饮了馊牛乳！“他握住妻子泛粉的指尖，“大理寺卿还问，这新郎官怎就不知节制。“

“闭嘴！“温知虞扯过锦被蒙头，“明日就让厨房断了牛乳！“

陆君衍隔着锦被搂人：“好好好，明日为夫亲自挤羊奶。“他屈指叩床栏，“来福，传宵夜。“

红缨端着食盒进来时，正见自家夫人从被窝里探出绯红的脸。陆君衍舀起杏仁酪哄她：“真不尝尝？“

“你喝！“温知虞瞪他。

“我喝便我喝。“陆君衍仰颈饮尽，忽然扣住她后脑渡过去半口。温知虞捶他肩头，到底咽下甜羹，唇边沾着奶沫：“混账。“

窗外当值的小厮憋笑憋得发抖，来福踹他脚后跟：“仔细你的皮！“

翌日清晨，阖府皆知阆华苑撤了牛乳。大厨房掌勺举着汤勺发愁：“羊奶腥膻，豆汁寡淡，这早膳。“

“换桂花醪糟。“温知虞扶着酸软的腰迈进厨房，“再蒸屉枣泥糕。“

灶上白雾腾起时，陆君衍从身后环住她：“夫人昨夜说再不饮奶。“话音未落被塞了满嘴枣糕，温知虞指尖还沾着蜜糖：“首辅慎言。“

前院忽然传来喧哗。凌蓟拄着杖进来：“主子，世子跪在祠堂前，说要自请去守皇陵。“

陆君衍拭去妻子唇边糖渍：“让他跪着。“转头对厨房众人道：“今日点心多做两笼，给各院都送些。“

温知虞望着蒸笼腾起的热气，忽然轻笑：“枣泥糕里掺些牛乳，给世子院送去？“

“夫人英明。“陆君衍咬她耳尖，“为夫这就让凌蓟。“

“你敢！“温知虞拧他腰间软肉，却被反手抱坐在灶台。蒸腾的水汽里，陆君衍眸色渐深：“小乖可知，牛乳还有种吃法。“

“陆君衍！“

炊烟袅袅中，红缨红着脸将食盒塞给来福。大厨房今日的枣泥糕，格外香甜软糯。

暮色四合时，陆重锦踏着青石板上未干的水渍走进阆华苑。温知虞正倚着雕花窗挑灯芯，烛火将陆君衍离去的背影拉得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