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雏鹰展翅试云天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陈骁的掌心时钟突然加速转动。

十二层会议室的玻璃幕墙外，整座城市正在燃烧最后的晚霞。

五道审视的目光从真皮座椅上射来，像五把解剖刀要将他这个草根青年层层剖开。

“二小姐的玩笑开大了。”财务总监转动着翡翠扳指，镜片后的眼睛扫过陈骁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什么时候苏氏集团的会议室，连收破烂的都能进了？”

陈骁的目光掠过他胸前的铭牌——“北部财务总监周明”。

他迎着众人讥诮的目光向前一步，朝着几人深深鞠了一躬，神情淡然。

“诸位老板好，我是今日前来参加这场谈判会议的陈骁。”

闻言，这五人正想说些什么，只听苏晚晴轻咳一声，便闭嘴不谈，面庞上大多都显露一副不耐烦的表情。

见此，苏晚晴发出一声冷笑，旋即便带着陈骁到各自的位坐好。

“二小姐，会议是不是该开始了呢？”银发老者手指轻叩桌面，胸前的集团徽章泛着血色残阳，“我们几位可不如二小姐这般清闲，我们的时间可是十分宝贵的！”

陈骁的指尖划过会议桌年轮，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元老郑国涛，苏氏集团最大灰色产业链掌控者】

“呵呵，都是一群大人物啊，这足矣证明这些苏氏集团高层对于这座城市市场的重视。”陈骁端坐于椅子上，目光不时打量着面前的五名中年男子，当他余光扫视到苏晚晴时，恰好与她对视，只见她轻咳一声，旋即笑道：

“诸位叔叔皆是我苏氏集团的肱骨之臣，一直为集团发展尽心尽力，在此，请容许婉晴先行感谢一番。”说罢，她便起身微微颔首。

“哼，好说好说。”

“呵呵，二小姐不必如此。”

“……”

面对苏晚晴的动作，这五人有的面色冷淡、随意附和，有的装作一副和蔼面孔、假意附和，也有的就冷冷地看着、沉默不语。

“这苏晚晴虽是集团二小姐，但说到底还是过于年轻了，以至于不得这些老家伙的尊崇。”陈骁目光一扫便看出苏晚晴在这些高层眼中的地位并不高。

今日之所以前来，恐怕也只是碍于董事长的面子和她的身份罢了。

说罢，苏晚晴坐了下去，她笑望眼前众人，旋即便开口道：

“如今我苏氏集团想要于网本市发展市场，必然需要在本地人中安插人手，而如今集团有能者稀缺，大多皆在一些更为重要的地界驻守。

就连几位叔叔亦是不久后便要离开此地，届时空留婉晴一人，定然无法做好大局，因此便需要找寻一代理商与我一同发展网本市的市场。

而今日前来参加会议的这位陈先生，便是婉晴这段时间通过细微观察而发现的人才，此人对于市场发展气味无比敏感，且与人交谈知晓人情世故，虽说资历尚浅，却也掩盖不住他的耀眼才华。”

“……”

苏晚晴开门见山，点明此次会议的主要目的，并且夸赞了陈骁一番。

闻言，几位高层眼中阴芒转瞬即逝，旋即便与周围人窃窃私语起来，约有五分钟后，领头人郑国涛轻笑开口：

“二小姐，对于你的眼光，我们并无质疑，只是这代理商事关重大，还是需要让我们几个考验一番为好。”

话音刚落，周明四人便附和起来。

见此，苏晚晴淡然一笑，示意陈骁去白板旁边：“这是自然，陈先生，还请您配合一下。”

“呵呵，这是自然，我定当配合诸位老板。”陈骁淡然一笑，旋即缓缓起身来至白板旁，他的双眸炯炯有神，语气无比坚定。

‘呵呵，正如我所预料那般。’

落地窗外，第一盏霓虹灯在对面大厦亮起，映照在陈骁身上，他的影子仿佛一道利剑，锐气袭人。

“说说你的方案。”始终沉默的运营总监突然开口，他面前摊开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满数据，“如何在三个月内提升20%市场份额。”

陈骁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回想起前世记忆中1995年全国商业地图与这段时间的打探与分析。

他抓起白板笔在玻璃幕墙上勾画：“三天内在统一纺织厂家属院、工业街设立的代销点，七天内布置批发市场，十天后辐射到大学城与夜市，十五天后……”笔尖重重戳在正在拆迁的国营商场，“等待计划成功，这里会变成网本第一个小商品集散中心！”

“如此一来，只要按部就班，如何不得提升20%？”

“并且依我看来，绝不能止步于此，此后，我们需要利用电商存储……”

“纸上谈兵！”待陈骁刚刚说完，生产部长忽的扯松领带，一掌拍在桌面上，“你知道改造旧商场要多少……”

“八十七万三千。”陈骁见此，并不惊慌，而是拿出随身携带的小背包，递出今日早已准备好的复印件。

拿到复印件，一众高层便开始仔细察看，其说明不仅详细准确、且有陈骁亲自做的批注与解析，以及详细计划分部分项。

“嗯，这还挺……”生产部长捏了捏下巴，正想说些什么，却被郑国涛一声咳嗽打断。

“呵呵呵，把我的建议听进去了，果真好好准备了一番。”见陈骁对答如流，苏晚晴笑颜如花，眼中饱含欣赏之意。

“你……”周明忽的一拍桌子，正想提出第三个问题，却被咚的一声打断了。

苏晚晴缓缓抬起高跟鞋，站了起来，她展开一卷泛黄的照片：“二十三年前，有个卖纽扣的摊贩站在这里。”照片里青涩的苏父正在给郑国涛递烟，“他说要让我爷爷的扣子铺成百年老店。”

见此，郑国涛原本冷峻的面庞顿时微变，瞳孔略微收缩。

“昔日我的父亲，同样是白手起家！草根逆袭！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我的父亲与我说，当年刚开始创业时，周围人都以为他是个傻子，认为他不切实际、白日做梦！”

“唯有郑叔叔一人支持！力排众议，拿出自己多年积攒的积蓄帮助他！”

“我父亲说，昔日郑叔叔之肺腑之言，他仍旧是历历在目‘今日之无名小辈，来日未必不会名震天下！’”

郑国涛怔怔地望着，当他看清照片背景里那台贴着封条的注塑机，手中茶杯突然跌落，滚烫的茶水在波斯地毯上洇出深色痕迹。

发现茶杯掉落后，周围人连忙帮忙……

“今日的陈先生，亦是无名小辈、一介草根！可我们谁又能够保证，若干年后，他不会成为一名商业巨擘呢？！！”

“三个月试用期。”苏晚晴没给其余人反应的时间，直接将合同拍在陈骁面前，鎏金钢笔在暮色中泛着冷光，“我要网本市市场份额提升二十个点。”

陈骁并未犹豫，立即咬破食指按在乙方签名处，此时，窗外恰好掠过一群晚归的鸽子。

血珠渗进纸纤维的刹那，陈骁只感掌心的淡金色印记是无比的火热……

……

霓虹初上时，两人站在旋转门前。

苏晚晴的格纹半身裙被夜风吹起，一时显露雪白风光。

“你刚才说的电商仓储，我感觉很新颖，有点意思。”她的目光追随着街边卖烤红薯的老汉，那个佝偻背影让她想起在贫民窟调研时见过的下岗工人。

“不过想要实行这种策略，还是感觉得有一定准备……比如说，进行改进？”她顿了顿，旋即又继续说道。

闻言，陈骁解开泛白的衬衫纽扣，夜风吹拂着，令他更加清醒：“苏小姐，我认为，创新决定未来，改变决定命运，想要时代的浪潮中前行，唯有紧跟浪潮，进行革命…”

他指向远处拆迁的废墟，“当推土机的轰鸣渐歇，创新的火种正在坍圮墙垣的裂缝间萌动——那是城市新陈代谢中，最富生命力的商业基因重组。

这即是革命，而在革命之后是更耀眼的黎明……”

“陈先生，或许您是对的……能够告诉我您的抱负么？”闻言，苏晚晴低喃回答，旋即又顿了顿，忽的问出一个问题。

抱负？嗯……

正当陈骁思考如何回答时，他的余光忽的扫视到了什么，猛地拽过苏晚晴来至街边。

嘭！

下一刻，只见一个纸盒子从一家小商店二楼掉落下来。

恍惚间，陈骁好似摸到对方剧烈跳动的心跳，嘭嘭嘭响个不停。

“苏小姐，您没事吧？”他连忙放手，旋即将她拉起来，关切问道。

片刻后，苏晚晴急促的呼吸渐渐安稳下来，她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旋即朝着陈骁道了一声谢。

片刻后，便有人从小商店内跑了出来，给陈骁二人鞠躬道歉……

街道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二人并肩走在道路上，沉默不语，此刻苏晚晴的面颊能够清晰看出红润了许多。

在即将走到苏晚晴安排的汽车旁时，陈骁忽的笑道：“苏小姐，您要不要赌一把？赌我能让苏氏这艘巨船……”他望向正在亮起的街灯，“赶上下个时代的浪潮。”

苏晚晴沉默半响，神情终于恢复如初：“呵呵，陈先生，您可真有信心，能告诉我您为何这般有信心么？”

月光漫过百货大楼的霓虹招牌，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广告墙上。

陈骁并未回答她，他望着橱窗里映出的自己，那双被癌痛淬炼过的双眸，此刻比所有霓虹都亮。

“您刚才问我的抱负。”他忽然转身，夜风掀起他残破的衣角。

“市若云天，我即雏鹰，今朝展翅……”远处拆迁队的探照灯扫过夜空，照亮他嘴角肆意的笑，“只为试翔云天！”

未说出口的信念在阴影里堆积高光：就如断臂石膏像的裂缝中，正渗出大理石材质的野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