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作死是为了拯救

刘协肯定不能看着卫尉卿张温被刑杀。

他这样名望卓著的重臣，遭到这样的待遇，必然有伤天下士人之心，进而损害到朝廷的威望。

更功利一点考虑，张温曾担任过司空，担任过太尉，担任过开府仪同三公的车骑将军。他的门生故吏，几乎遍及天下。如果他被刑杀的消息传出，多少人会对朝廷怀有怨愤？

因此，廷议结束之后，他出言挽留王允道：“司徒公请留步！”

司徒王允当即坐了下来。待到众臣离开后，他问刘协道：“陛下可是有事询于老臣？”

“朕无事相询，”刘协微微摇头，“却是有两句口谕，需请司徒公斟酌行之。”

王允看了看角落的东观令史，很恭敬的应道：“请陛下谕示。”

“其一，请司徒公向太师汇报今日朝会时，隐去张卫尉请辞的事情；其二，请转告张卫尉，既欲归家闲居，可速离长安，勿要浪费时间和亲友告别。”

他知道张温今日当众提出，既是向他这天子请辞，也是告知殿中有亲友之谊的各位重臣。接下来的几天，少不了会有一些宴请往来之事。

毕竟以他这年龄，一旦归家，余生恐怕就没有了和诸人再见面的机会。

王允起初稍有不解，然而把这两句口谕联系起来，立刻明白了天子的意思。

天子是在担心，董卓知道消息后，会阻止张温离朝，乃至予以诛杀！

这并非杞人忧天。

张温和董卓有仇怨的事情，王允是知道的。

以董卓喜怒无常的性情，知道张温即将离开，会不会抓紧这最后的机会进行报复，他也没有把握。

而如果联系到这次的星象和廷议，那张温被诛的可能性，立刻就大了很多！

张温是执掌宫门卫士的卫尉，之前曾担任太尉，车骑将军等。论起朝堂上主持兵事的重臣，他比司隶校尉刘嚣更有资格，比朝堂上除董卓、赵谦、皇甫嵩之外的所有人都有资格。

再考虑董卓的心意，如果一定要有人禳灾的话，是诛杀和自己有仇怨的张温，还是诛杀自己的亲信刘嚣，这难道还需要考虑吗……

王允一个激灵，顿时反应过来，心中大感懊悔。

刚才廷议时，为何只顾着对付刘嚣了？为何要如此激烈的主张禳灾？一个不好，送掉的可是卫尉卿张温的性命！

他连忙向天子拜倒：“老臣一定谨遵口谕！”

……，……

虽然依靠着预知之能，提前让王允做了一些应对，但刘协并未完全放心。

他准备再做一件出格的事情。

这件事情，现在就做的话，大概是早了一些，有点作死的味道。可为了转移董卓的注意力，避免他对付张温，刘协只能先冒点风险了。

回到上林苑宣曲宫的第二天，他一反常态，主动找到大贵人董白，提出要一同去围猎。

此举正合董白之意。前天围猎遇到彗星，被刘协强行叫停，她正郁闷着呢！

“陛下稍等，我这就去取弓箭！”

董白兴致勃勃的回到后寝，很快取来两张雕弓，把其中一张递给刘协。

见刘协似有不解，董白提醒道：“前天说好跟我学习骑射的，陛下难道忘了嘛？”

刘协前天的确答应过，虽然只是随口应和，但一言既出，自然不会反悔：“朕如何能忘记？只是不能用你这弓。”

然后他召来法正，让法正去取天子射猎所用的彤弓来。

董白并不以此为忤。她虽然有些娇纵，但性格素来大方，没有这般矫情。

依旧留小贵人董圭在宫中照料，召执金吾董承领七百从骑、执戟前来扈从。董承遂向刘协、董白请命，询问今天去往哪一处猎苑。

董白不假思索的说道：“还去前日那猎苑罢！”

“这附近的猎苑，最近都被你祸害过了，有什么意思？”刘协揶揄了她一句，顺势提出了自己的计划，“咱们今天走远一些，去平乐观那边！”

平乐观，是上林苑中离长安城最近的诸观之一，仅次于建章宫旁边的昆明观。

董承略有些迟疑，提醒刘协道：“陛下容禀，这平乐观，乃是中郎将吕布麾下并州军驻地，不宜过于靠近。”

“这是为何？”刘协故作不解的问道，“朕听说太师有过禁令，长安周边诸军，皆不许妄自出营骚扰周边。想着平乐观那边猎苑久未受扰，猎物必定丰厚，如何就不宜靠近了？”

“这个么……”董承一时语塞，心中暗自苦笑。

吕布那并州军，劫掠成性，军纪向来极差。以前在雒阳的时候，杀民冒功、发掘帝陵皆是从并州军开始。

等吕布奉命入长安，并州军移驻上林苑，太师董卓遂发布不许妄自出营禁令。名义上是向所有诸营宣达，实际上就是针对并州军。

其余护卫长安园陵的虎牙营、雍营等，军纪可没那么废弛。

但就算有太师禁令，并州军不敢太过违背，偷偷出营射猎之事，却是肯定免不了的。

偏偏这事又不能说出来。

否则的话，无论是天子还是董白，向太师告上一状，吕布必受斥责；事后得知是他董承透露，又必然衔恨于他。

正想着如何劝服这两位，大贵人董白已经不耐烦的吩咐道：“还在磨蹭什么呢？陛下都说了有点远，不快点出发的话，围猎的时间可就不够了！”

她是太师董卓最宠爱的孙女，又是天子的大贵人，董承不敢违抗，只能依令而行。

一个时辰之后，众人到达了平乐观外围，周边几处猎苑都没有什么动静。董承庆幸的松了口气，很快依着董白的命令，占据了其中范围最大、地势最佳的一处。

依然是以逐猎开始，董承把麾下从骑、执戟分为四部，各自占据一方，驱赶外围的猎物至猎苑中间预定的围猎之所。

然而，就在这时候，忽然有一支千人骑军过来，径直冲入了猎苑中。

他们呼啸着横冲直撞，趁着执金吾猝不及防，很快把一众从骑、执戟的阵型搅得一塌糊涂，继而聚合成阵，渐渐合围。

很显然，这部骑军，是把他们全部当作猎物了……

虽然猜到这是吕布的并州骑军，知道其战力强大，不好招惹，但董承仍然大为光火。

他现在率领的可是执金吾！是长安城中最有排场的部队！

执金吾在城中行进，凡三公以下都要退避在道旁，哪怕连九卿重臣都不敢冲撞其队列！

更何况，这还是在天子和大贵人面前，叫他董承的脸面往哪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