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妇人们走后不久,宫里太医院判秦辨匆匆赶来,慌里慌张地朝福阳郡主行了礼,便跪下给世子诊脉。

他望了望世子的面色,心道不好。世子虽打眼瞧着只是伤了几根胸骨,半截脊梁,凭自己的接骨医术,复原也不是难事。可难就难在他平日里骄奢淫逸,不知收敛,内里早就烂坏。经此一劫,即使能活下来,后半生也只能躺在床上将养,拖日子罢了。

可这如何向福阳郡主回禀呢?实话实说?世子如此是因平日声色犬马伤了脏腑根本所致?不行不行,这不是在气头上打福阳侯府的脸面吗?

但若说这是胸骨断裂造成的,可宫里都知我是正骨神手,当年异姓王秦安启赛马时,马失前蹄,滚落山崖,全身数十处骨折,我也硬是让他活了十几日,安顿好后事才瞑目的。如今世子才几根胸骨断裂,我便断言强弩之末,怕福阳郡主甚至高太后那里都不好交代,再寻我一个错处,断为渎职敷衍,我这项上人头……

秦院判被自己吓得背后冷汗湿透,战战兢兢,跪下“咚咚”磕头,脸色苍白,嘴唇哆哆嗦嗦,颤颤抖抖地求饶:“微臣有罪,微臣有罪,郡主饶命,郡主饶命……”

渠儿生死未卜,接骨圣手不好好抢救,反而在这里啰啰嗦嗦地求饶?!福阳郡主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踹翻秦院判,厉声问道:“渠儿究竟怎么了?那歹人将他伤得如何?”

一听这话,秦院判像被点醒了一般,心想,若从伤势之处细说,许能解围:“世子胸骨断裂,骨折之处正中要害,伤及五脏六腑。下官如今虽能为世子接骨疗伤,但这五脏六腑受损之事,下官确实无能为力……”

秦院判说完,悄悄抬眼打量了一下福阳郡主,见她并未起疑,只是对下手之人恨得咬牙切齿,不觉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而后告了罪,抹着冷汗,继续给世子医治。

府里的奴才见宫里的院判都如此断言,必然是那歹人的错,便趁机滚到郡主面前,哭嚎:“郡主,郡主,我们世子好可怜,您要为世子报仇啊!今日世子在庙里为郡主祈福,看上一女子。不料那女子竟是卫尉长孙继明的相好,他们合伙将世子诱骗至偏殿,还出手伤了世子!

那长孙继明是今上亲封的战神,还带着一个护卫,我们几个哪是他的对手。世子受伤后,长孙继明还不罢休,想下死手,是我们拼上一条命,才抢出世子的啊!”

那奴才摊开自己血淋淋右手,证明一切真实可信,而后继续趴在地上继续哭到:“郡主啊,我们世子素与长孙继明无冤无仇!一定是他记恨我们高家,迁怒于世子!郡主啊,我们世子好可怜啊,您要为世子报仇啊!”

郡主听罢,思忖起来:长孙继明虽留滞于京,除了兵权,但京城内外有多少文官武将是长孙世家故交?姑母夺长孙兵权之事本就惹得朝堂哗然,如今若因渠儿之事,再请姑母处置,怕不能如意,反倒叫姑母为难,觉着自己不懂事……

真真气煞我也,气煞我也……高惠兰银牙咬碎,心中恨恨:“怎么就惹上了那个修罗王了!”

元嬷嬷不愧是在侯府大院浸淫几十年的老人,一眼便明白主子的煎熬,凑到面前,悄声道:“那找长孙继明报仇之事可暂且搁置,再徐徐图之;但老奴有一计,或可解郡主之恨。”

“快快说来。”高惠兰迫不及待地追问。

“刚才奴才听说长孙不是有一相好吗?如今长孙继明在京中炙手可热,但竟无一人得知此事,想必那女子并非出自什么显赫之家!

如今蓬莱观正在为圣上选供药仙姑。既然为我大余子民,自然理应为吾皇舍生忘死。如今郡主就拿着那女子画像,生辰八字进宫,当着太后和圣上的面,让钦天监算上一算。

就说那女子是千年难得一遇的神仙转世,若将那女子征入蓬莱观,必能助陛下圣体康健,延年益寿。您这么添油加醋的一说,圣上太后必然应允。

而那长孙既没有和这女子成婚,又没有与她定亲,即使要阻挡,也没有合情合理的借口。而且若他敢有只言片语,咱们便拿他拒绝太后赐婚的事来应对,陷他于进退两难之际。

只要那女子进了蓬莱观,咱们便有的是办法来磋磨,让长孙也试试这刮骨挖心的钝刀!”

“妙哉,妙哉!元嬷嬷不愧是母亲为我选的左膀右臂!快,速速去办!”高惠兰欣喜异常。

“遵令!”元嬷嬷赶紧吩咐下人去查那女子的住处和生辰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