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云楠
- 1984我的风华时代
- 吃饼干的鳕鱼
- 3557字
- 2025-04-03 00:27:36
1984年1月5日,锦城。
刚刚过完元旦,临近春节。
云楠脸上潮红,脑袋上顶着个狗皮帽子,一张嘴一阵哈气。
扫了一早上的雪,身子热气升腾,汗珠子一滴滴从帽子里挤出,顺着鬓角流了下来。
“老二,累了就进屋歇会儿,落落汗,大过年的别感冒。”
小院里穿着泛白的对襟红棉袄的中年妇女正躬着腰扫院子,头也不抬的说着,手上的动作却飞快。
她叫李嘉丽,是云楠的母亲。
“没事,妈,我喘口气还能干。”
“老二,你瞅84年的第一场雪可真不小,不过好像比去年来的稍晚些,听广播台说还要有场大的嘞......”
云楠把铁锹插在雪堆上,从烟盒里抖出一支“花友”叼在嘴里,听着母亲的唠叨,心里嘿嘿直乐。
再过十年,老娘绝对是刀郎的妈妈粉一枚!
“花友”是锦城烟厂生产的本地香烟,3毛5一盒,属于工人阶级和劳苦大众出门一定要揣兜那种。
主打一个便宜。
不过一抽一个不吱声。
“滋啦~”
他点着香烟,甩了甩手里的火柴,随手丢在雪堆上,一缕青色的烟圈腾空升起。
深吸一口,火辣的烟感直冲天灵盖,晕晕乎乎之间,他眼神有些浑浊,整个人仿佛神游在外,不知不觉间那种不真实感又占据大脑。
不出意外,他应该是重生了,虽然他到现在还难以置信。
原主也叫“云楠”,同名同姓,你说巧不巧!
看来网文也不全是假的呀!
半个月之前,他还在魔都满口酒气的跟一帮肤白貌美的大长腿在夜店狂欢,庆祝自己编导制作的短剧《重生1984,我的风华年代》三天点击播放量破十亿。
十亿是什么概念,用大导的话来讲,“老子从此以后就是上层人了。”
辛辛苦苦20年,从一名中戏本硕博连读的牛马,肉眼可见的熬成了地中海,眼看幸福就像花儿一样了。
当晚女一号主动找到云楠要求学外语,云楠懵了。
跟我来这套?我从事这行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
是对手设局?还是老板杀驴?
云楠板起脸,左右看看,四下无人,眼神越发严肃起来。
“1810,你先洗澡去。”
女一号嘴角含笑,接过房卡,似乎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摇曳生姿的走进电梯。
喝的迷迷糊糊的云楠踉跄的跑出了酒店,站在一家药店门前。
哎,中年男人苦啊!枸杞都成把成把的吃。
等他回到房间,刚吞下小蓝丸,正准备给对方一顿收拾,行至将半,一下子就猝死在酒店。
眼睛一闭,一睁,就重生到这里了。
都哪说理去,辛辛苦苦几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哪管投胎个好人家呢,老子都不能有这大火气。
经过半个多月的考察,云楠彻底把这家摸个底透,简单一个字:穷。
是那种特别纯粹的穷。
杂物间里的耗子都开始搬家了。
“砰”,云楠越想越来气,他一脚踢在雪堆上,宣泄内心的不满。
雪堆比较松软,再加上他重心不稳,导致身体前倾,踢出去的脚一下插在雪里,雪没过了大腿膝盖,湿了。
“老二,别干了,进屋吃饭。”
“哦,来了。”
也不知道李嘉丽什么时候回的屋。
云楠忙跺了跺脚,抖了抖裤子上、鞋上的雪,嘴里还小声嘟囔句:
“也不知道她卸了妆什么样,估计不能太差,毕竟是资方干女儿,可惜了的了......”
云楠现在这个家分有东西两个卧室,打的都是火炕,中间还有个外屋,东北人叫外屋地。
灶台、碗架子、自来水都在外屋地。
房子前面是个十多平米的小院,小院东墙角有个5、6平米“下屋”,也就是东北的杂物间。
整个小院坐北朝南,是个标准的锦城“老BJ平”。
云楠回到西屋,李嘉丽还在灶台前忙活着,掐算着还有个3、5分钟就能吃饭。
屋里装饰清贫的可怜,白色的墙壁被炕烟熏的黢黑,一旁的铁架子上还放着一个老式搪瓷盆,盆底印着两条红色鲤鱼活灵活现......
唯一的家用电器就是柜子上摆的那台羚羊牌半导体收音机,俗称话匣子,木质的外壳,加上两个调台的滚动金属旋钮,看起来简陋,却是这家的门面了。
“阿嚏~”“阿嚏~”“阿嚏~”
云楠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大鼻涕不争气的顺着嘴角流了下来,东北的冬天是真冷啊!
吸回去呢,还是......
云楠看了眼手边粉红色卫生纸,颤颤巍巍的伸出手,脸色跟吃了屎一样。
这年头的卫生纸不仅颜色土得掉渣,最关键的是质量粗糙极了,比草纸强不哪去,擦屁股都嫌疼。
“算了,人不跟命争。噗噗~”
“你这孩子,肯定是冻着了,咋说让你休息也不听。”
“妈,你就甭担心了,我这大小伙子火力壮着呢。”
“当妈的说啥你也不听,放桌子、捡碗,叫老嘎达起炕吃饭。”
眼下东北人家三、四个孩子不算多,一般管家里最小的孩子叫老嘎达或者老小,特别宠爱。
当然物质上是给不了什么,但精神支持必须给足,在家里说啥是啥,说白了就是惯孩子。
李嘉丽早年丧夫,家里一共四口人,除了云楠,还有大哥云建业,三弟云建功。
炕上棉被蒙着脑袋鼾声如雷的就是老三。
云楠可不是惯孩子的人了,更何况还是白“捡”来的便宜老弟!
他嘴角微微一笑,左手揪住被角,一把将被子掀飞,穿着红裤头蜷缩在被子里的云建功大白于天下。
五行缺德,八字带损,真够损的!
东北平房取暖都靠生炉子,炉子连着炕,另一边会支出一根管,连接各屋子里的暖气片。蜂窝煤一烧,BJ平那叫一个暖乎。
云楠和云建业住在西屋,元旦的时候,这屋子的暖气片堵了,一直没修,炕是烧的火热,但房间里空气却是冰凉凉的。
云楠冷不丁的这一掀,被子里好不容易积攒的热气,瞬间化于无形,那感觉叫一个酸爽。
“老二,不是二哥,你......”
云建功看着云楠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刚拉起的调门,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平时在家里耍楞惯了,两个哥哥谁也按不住他。
不过他感觉云楠最近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尤其是上周他在房后揍了自己一顿,云建功再看见云楠,屁股蛋子总是隐隐作痛。
他想去李嘉丽那告云楠一状,可要是让李嘉丽知道他干那点破事,估计屁股蛋子还得疼一周。
李嘉丽虽然宠着云建功,但是她不糊涂,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家风很正。家里三个孩子谁要是犯了原则性的事,她真是往死里打,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那套。
嗯,而且是信的死死的。
云建功就属于不省心那种的,从小到大没少挨揍。
“妈,让我叫你吃饭。”
“二哥,才七点多,我求求你了,再让我睡会儿,真困。”
“那你自己跟妈说吧。”
云楠懒的管,转身去东屋吃饭,就听见李嘉丽在外屋地叹气,也没说什么。
早饭很简单,馒头、稀饭和咸菜嘎达。
云楠刚坐下就看见李嘉丽脸上多了一丝惆怅,“老二,那个...你...”
李嘉丽支支吾吾半天有话想说,但好像又张不开嘴,还以为是她心疼老三。
云楠低头喝着粥,没有理会,他可不想重活一世,惯着这便宜老弟,自己窝窝囊囊的。
“你还考不考大学了,你要是不考了,就让你大哥给找找工作。”
咦?他没想到李嘉丽说的是这个事情。
云楠微微抬头,李嘉丽眼神飘忽不定,还夹着慌乱与愧疚。
“妈知道你从小学习好,你要是想考,妈砸锅卖铁供你。”
“你别多想,妈就随便问问。”
【你别多想】这四个字格外刺耳儿。
怎么不可能多想。
说的轻松,考大学和进厂打螺丝能一样嘛!尤其是在这个年代。
不过云楠也理解李嘉丽的苦衷。
她一个绍兴人,25岁跟着云楠的父亲作为随军家属来到人生地不熟的东北落地生根。
生活习惯都不提了,就是她三十岁守寡,一个人拉扯三个孩子,靠的就是“为母则刚”这股劲儿。
尤其是大时代那几年,农村都有饿死人的,城里也好不到哪去,日子过的真叫糟心啊!
就冲这一点,云楠对李嘉丽极其尊敬,不免有些心疼起她。
屋子里静的让人有些压抑。
云楠舔了舔嘴角的稀粥,发现李嘉丽正低头垂眉的搅动着碗里少的可怜的米粒,刘海轻轻的散下,似乎是遮住了这个女人眼中心酸与无奈,但却掩盖不住鬓角那几丝银发。
“老二,妈刚才真就那么一说.....”,语气中带着几分急躁和悔意,嘴唇都有些咬的发白。
这年头多一个出工挣钱,少一个吃白饭的,家里日子如同天翻地覆。
别觉得李嘉丽心狠,不管是哪个年代,吃饱饭永远是第一位的。
云楠放下筷子,仔细端详着李嘉丽,心里不由的感慨起来。
原主今年18岁,去年高考落榜后,没有钱交复习费,只能待在家里自己苦练。
闭门造车几个月,这老哥苦哈哈都快学魔怔了,只有云楠清楚,那成绩就像跳楼机似的直线下降。
要是凭他,恐怕今年连个专科都考不上。
估计他家人看出原主精神状态不对,所以李嘉丽才问出这句话。
本来就穷,没必要让钱白白打水漂了,搁谁都会这么想。
当然如果有条件的话,哪个当妈的能说出断送孩子前程的话,无异于切肤之痛。
他跟李嘉丽没有太多亲情,但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却感到了久违的温情,更让他触动的是李嘉丽的艰辛。
“妈,家里有一个大学生够用了,我不考了,早点工作,帮你减轻一下负担。”
云楠挤出一个轻松的微笑,却让李嘉丽瞬间破防。
“好儿子,委屈你了,都是妈对不起你。”
李嘉丽侧过身子,抽噎声很弱却清晰。
“好啦,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赶上了改开的大好时机,相信我”,他轻抚着李嘉丽的肩膀。
“嗯,真的感谢国家,感谢党,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考不考大学对于云楠来说真是没球所谓。
从某个方面来说,他的“无形财富”已经领先这个时代近50年。
正所谓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踢北海幼儿园,妥妥的一波降维打击。
云楠现在想的是如何搞钱!
老人家说了,“别管黑猫白猫,抓住耗子就是好猫。”
这个时代处处是惊喜!
......
对了!有时间我得把下屋的耗子窝堵上。
这时候想离开我就等同于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