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9月18日，15:42。安徽，合肥，中国科学技术大学三教广场。
雨水以精确可测的方式落下，每平方米每分钟约168滴。林析站在黑伞下，注视着前方不锈钢支架上的照片。照片中，李文正教授正在2024年引力波探测国际会议上发言，面容严肃而专注。照片角落标注的日期显示，那是93天前拍摄的。是李教授生前最后一次公开学术活动。
追思会已经结束十七分钟。人群如同量子态坍缩般迅速分散，只余下几位研究生在雨中低声交谈。林析没有移动。她的目光锁定在照片上李教授的眼睛——那双曾能从一页公式中发现三处微小错误的眼睛，在照片中却显得异常疲惫，眼球周围毛细血管扩张明显。
“这不是实验室事故。“林析在心里重复着自己的判断。根据官方通报，11天前，国家量子信息实验室西区发生设备过载导致的火灾，李文正教授在尝试手动关闭量子干涉仪冷却系统时遭遇高压电击和热损伤，经抢救无效死亡。
林析右手食指无意识地旋转着手中的U盘。那是李教授在“事故“前一天交给她的，伴随着一句奇怪的指示：“如果我出了意外，等待第七天再查看内容。“
今天是第十一天。
“林博士。“
声音来自身后三米处。林析转身，看到物理学院副院长王德明正撑着一把标准黑色雨伞向她走来。56岁的王德明穿着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带着适度的哀伤和不易察觉的审视。
“王院长。“林析略微点头。
“李教授的离去对我们所有人都是巨大损失。“王德明的声音精确地控制在私人谈话与公开发言之间的音量，“我知道你是他最看重的学生。“
“谢谢。“
王德明环顾四周，确保没有人在听力范围内，然后压低声音：“学校决定暂时密封李教授的全部研究资料。国家安全部门要求我们配合调查。“
“调查什么？不是说是事故吗？“林析直视对方。
王德明微不可察地调整了站姿：“程序性调查。你也知道，李教授的研究涉及一些...敏感领域。“他停顿一下，“我个人建议你暂时不要过多接触李教授最近的研究内容。对你的职业发展更好。“
林析测量着对方话语中的信息密度和省略的部分：“我只想继续我们的量子观测项目。那是获批的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
“那个项目已经中止。“王德明语气平静但不容置疑，“经费将被重新分配。学校会为你安排新的研究方向。“
雨水落在照片玻璃罩上，形成精确的水流路径。林析注视着水滴的轨迹，这些轨迹在无数种偶然中形成了某种必然。
“我明白了。“她最终说道，声音中的情绪被压缩到最小体积。
王德明点头，似乎满意于对话的结束。他转身离开前补充道：“对了，明天会有人来清理李教授的办公室。学院指派你协助整理他的学术资料。10点，物理楼507。“
林析看着王德明消失在雨帘中，然后将视线转向远处。量子物理大楼的第五层，一扇窗户被黑色完全遮蔽。那是李教授的办公室。雨水在她的黑伞上形成规律的敲击声，像某种古老的莫尔斯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