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雪夜龙魂

“你个臭小子,又在给我偷懒!”只见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抡起来鞭子就朝着一个弱小的孩童打起来。小孩更趴在一堆坤甸木头上睡觉,周围都是散落的零碎边角料和刨花。只听“啪”的一声,小孩胳膊的袖子上瞬间裂开了一条口子,让本来残破不堪的衣服更破烂,透过衣服的裂口,看到消瘦的胳膊已经皮开肉绽。睡着的小孩忽然被疼醒,一个翻滚马上躲的远远的:“候师傅,我昨晚练习太晚了,我没偷懒。”

“还敢顶嘴,不知尊卑”!候师傅提鞭准备又打的时候,一个大眼睛的小女孩在门口喊:“亮叔,饮茶咯,西坊的华叔说要商量定今年龙头的事!”候师傅一听到这里,狠狠的看了一眼蜷缩在角落里的严炎,立马换了一幅和蔼可亲的态度:“你跟华叔说,我马上到”。

看着这个可恨的死光头走远了,小严炎才松了一口气,乌黑发亮的眼睛里忽然涌出了泪花,他想起来北方的家,想起外婆。自从年初他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每天吃的比鸡少,干的比牛多,起早贪黑,他想如果外婆知道自己过的这么惨,肯定会心痛死的。他后悔自己的好心,早知道是这个结局,他当初怎么都不会救那个快断气的老人。

时间拉回到大年三十的晚上,西北一个叫曹家庄的小村子,那是严炎长大的地方。

大年三十的雪像柳絮扯碎的棉袍,严炎踩着及膝的积雪往家挪。怀里的油纸包着最后半斤猪头肉,那是外婆用绣了半年的《百子图》换来的。拐过土地庙时,他听见雪堆里传来金属刮擦声——一柄乌木柄刻刀插在冻土上,刀尖挑着半片暗红斑驳的龙鳞木屑。

扒开雪堆,是个裹着靛蓝棉袍的老人。老人面如金纸,右手紧攥着个罗盘,盘面指针狂颤。严炎摸到他脖颈尚有微温,咬牙将人往背上驮。老人腰间铜铃叮当,震得雪粒子在空中凝成奇怪的卦象。

灶膛火映着外婆银白的发,她掀开老人衣襟时倒抽冷气——七枚铜钱按北斗状嵌在胸口,边缘泛着青黑。

“这是厌胜钱,锁魂用的。“外婆蘸着糯米酒擦洗铜钱锈迹,“遇上大冤孽了。“

子夜爆竹炸响时,老人忽然睁眼。他盯着严炎眉心看了半晌,从贴身布袋摸出块龟甲:“丁丑年冬月子时生?难怪能撞破我的隐遁阵。“龟甲在火上烤出裂纹,形似困龙。

“老人家贵姓?“外婆端来姜汤。

“岭南黄家,雕龙的。“老人指尖蘸水在炕桌画了道符,水痕竟泛出朱砂色,“这孩子若留在北方,活不过下个卯年。“

曹家庄世世代代姓曹,是婆娑族的后人,孩子跟随母姓。十年前,村里长老曹庆任的小女儿曹温玉失踪一年后,怀了孩子回来,她不说孩子父亲姓甚名谁,也不准肚子里的孩子跟随曹姓,最终被长老遗弃,是村口人们都喊汤婆子的老人收留。汤婆子无儿无女,把曹温玉当作闺女照顾,但是温玉每日郁郁寡欢,最后还没生下孩子就咽气了,汤婆子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从温玉肚中取出胎儿,遵从温玉的遗愿,给孩子取名严炎。

虽然从小是外姓,但是汤婆子却十分宠爱这个小孙子,长老曹庆任虽然记恨女儿败坏门风,但是却从未刁难过他们,日子虽然清苦,但却十分幸福。只是在6岁那年,严炎有一天对回家的汤婆子说:外婆,今天有个女人来家里,他说,让我乖,让我听你的话。”汤婆子很是诧异,她无亲无故,仔细问那女人的样子,竟然和曹温玉如出一辙。小严炎还说出了很多村子已故的长老,他说:“他们胡子好长,也不理我,只是微微一笑就走开了”。汤婆子忽然发现了严炎有这不同寻常孩童的能力,他竟然有一双阴阳眼,能看见另一个世界东西。

这世间的能量都是守恒的,有着异于常人的能力,那必定有种短于常人的寿命。在第一发现严炎的秘密后,汤婆子潸然泪下,喃喃自语:“八字全阴,又是遗腹子,你窥见了天机,天怎叫你能活”。

岭南黄家,雕龙的,听到他断言“这孩子若留在北方,活不过下个卯年”时,汤婆子知道,今晚孙子带回来的人,除了大名鼎鼎的黄子龙应该不会是别人了。虽然龙舟在南方兴盛,但是位于北方的曹家庄也一直有龙舟的习俗,这个地方风水奇特,坐落于一个死火山口之上,南方的龙乘的是江水,而藏曹家庄的龙乘的却是岩浆,虽并不同源,却有异曲同工之妙。龙头雕刻和龙舟在曹家庄也是世世代代传承的手艺,但是只传男,不传女,而严炎作为外姓人,自然无法习的。此次黄子龙来到曹家庄,一是前来看看这个北方龙舟盛地,二是寻找制作龙舟的至阳之木。

是个曹家庄的人都知道,岭南黄家龙头雕刻技艺出神入化,据说可以雕龙铸魂,以舟为器,以龙为精,呼风唤雨,所向披靡。同时黄家风水技艺一流,望一年便知千年事,多少名门贵族都求着黄子龙的摆局布镇。汤婆子知道,自己的孙子命不该绝,他遇到了贵人。

虽然十分不舍,汤婆子还是让严炎随着黄子龙去了南方。

三个月后,严炎蜷在闷热的船舱里。黄子龙的樟木箱占了大半空间,箱缝渗出奇异的香气——后来他才知道那是百年龙血木混着犀角粉的味道。

“北方壬癸水,你八字里阴气太重。“黄子龙摩挲着罗盘上的贪狼星位,“龙舟雕的是甲木中至阳的虬筋,以阳镇阴,以杀止杀。“

船过韶关时,严炎发起高烧。恍惚间看见黄子龙用银针挑破他十指,将血滴进个鎏金鲁班锁。锁芯弹开时,整船蜡烛倏然转绿,舱底传来巨木撞击声。

“果然...“黄子龙盯着锁里泛黄的绢布,“二十年前沉在珠江河眼的镇水龙,缺的正是纯阴血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