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明元年腊月十三,夜幕如墨,沉沉压在洛阳城头。寒风呼啸,似要将这座古老的城池吞噬。就在这一天,那杆高高飘扬在城头的最后一杆唐旗,终于在风雪与战火的摧残下折断,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仿佛是一个时代的挽歌。
雪片纷纷扬扬地飘落,与那飞溅的火星子相互交织,如同末世的狂欢,簌簌地砸落在朱雀大街上。大街上,黄巢军的呼喝声此起彼伏,“整众而行,不剽财货!”然而,在这混乱的战场上,刀剑无情,那些逃命的商贾们如同待宰的羔羊,在惊慌失措中纷纷倒下,宛如被割倒的麦子。
一匹受惊的马拖着半截车辕,在大街上狂奔。马蹄声如雷,车帘被剧烈地翻卷起来,半幅《山河社稷图》在慌乱中露出。那图上的潼关险隘,此刻已被染成了触目惊心的血色,仿佛在诉说着战争的残酷与惨烈。
城楼角,黑袍道人张虚白面色凝重,手中的罗盘咔咔作响。那罗盘上,北斗第七星“摇光”正渗出诡异的猩红光晕,仿佛预示着某种不祥。“天罡移位,地煞吞紫微……晚了,终究是晚了!”张虚白猛地喷出一口血沫,染红了身前的城墙。他颤抖的指尖在城墙上刻下符咒,瞬间,青砖竟渗出黑水,如蚯蚓般蜿蜒爬行,那是地龙翻身的前兆,更是天下大乱的征兆。
长安城南二十里,一座破败的庙宇在风雪中孤独地矗立着。李无涯蜷缩在庙内的神龛下,怀中紧紧抱着一本《孟子》。寒风从破败的屋顶灌进来,书页被吹得哗啦作响。
“子曰?子不如曰点保命的法子!”白日里同窗王焕的话,此刻还在他耳边回荡,如同一根刺扎在他的耳根,让他心中烦躁不已。那帮纨绔子弟怎会懂得他的苦衷?父亲临终前,满手是被魔道“血煞咒”灼出的焦痕,却还颤抖着将《南华经》塞给他,那其中的深意,又有几人能解?
突然,瓦片发出一阵声响,三道黑影如鬼魅般倒吊而下。他们腰间的血玉牌在雪光的映照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那光芒刺痛了李无涯的双眼——那正是三年前他家灭门的凶器!
“交出天罡印,饶你全尸。”为首者的声音冷酷无情,仿佛来自地狱的宣判。话音未落,李无涯袖中黄符已燃,一股浩然气自他丹田处轰然炸开:“天地有正气!”随着这一声呼喊,神龛轰然崩塌,露出了后面半堵密道墙。那墙上的道篆朱砂,虽历经岁月,却依然鲜红如血,仿佛在诉说着一段不为人知的秘密。
含元殿内,月无痕赤足踏在柔软的波斯绒毯上。她每走一步,脚踝上的银铃便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寂静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节度使薛崇的独子,此时突然拔剑起舞,身姿矫健,剑影闪烁。
“裴大人,该献图了。”月无痕的指尖轻轻扯动,一丝血丝若隐若现。随着她的动作,老学士裴炎便捧着《山河社稷图》,踉跄着出列。黄巢见状,抚掌大笑,眼中满是贪婪与野心。然而,就在这时,裴炎袖中寒光一闪!
“地煞·牵丝。”月无痕红唇微启,轻声吐出几个字。顿时,老学士的手腕猛然翻转,那杯本应献给黄巢的毒酒,竟全灌进了自己的喉头。鲜血溅在图卷的黄河脉络上,奇异的是,竟显出一片星斗轨迹,仿佛是上天在这混乱的局势中留下的某种暗示。
殿角执壶的李无涯,看到这一幕,如遭雷击。那星斗轨迹,分明是儿时父亲在沙盘推演的“天罡阵”!他的心中涌起无数疑问,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郎君看得入神?”月无痕如同鬼魅一般,悄然无声地贴了上来。当她靠近时,李无涯竟发现自己的浩然气凝滞不动,仿佛被某种神秘的力量压制。月无痕发间的血晶簪子忽明忽暗,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原来漏网之鱼在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悠扬的钟声。那钟声深沉而悠远,仿佛能穿透人心。玄苦老僧托钵立于丹墀之上,他的身影在风雪中显得格外高大。他的声音如同暮鼓晨钟,在殿外回荡:“月施主,贪狼星动,当心反噬。”
趁着这短暂的间隙,李无涯咬破舌尖,以自己的鲜血催动《孟子》中的隐文。顿时,书页纷飞,如同一群蝴蝶在风中翩翩起舞。他脚踏北斗步法,踏出罡位,剑气如长虹贯日,直取那星图!
“破!”月无痕广袖翻卷,一股九幽血煞之气汹涌而出,与李无涯的浩然剑气狠狠碰撞在一起。这碰撞产生的巨大力量,震得殿内三百盏鱼龙灯齐灭,整个大殿陷入一片黑暗。在黑暗中,星图碎片飞散开来,李无涯在混乱中瞥见终南山方位亮起一点紫芒,那紫芒在夜色中显得格外神秘而诱人。
四更天,城头的烽火终于烧透了厚重的云层。火光冲天,照亮了整个长安城。李无涯在尸堆中艰难地扒出最后一块星图残片,他的脸上满是疲惫与血迹。然而,就在这时,背后传来一阵非人嘶吼,令人毛骨悚然。
原来是血煞堂炼制的尸傀来了。它们脖颈处挂着本应是佛门镇压用的金锁,此刻却尽成猩红之色,仿佛被邪恶的力量所侵蚀。那些尸傀行动僵硬,却又无比凶狠,向着李无涯扑来。
“往东!”玄苦老僧大喝一声,掷出舍利子。那舍利子在空中划过一道佛光,瞬间绽出一条血路。老僧的袈裟已被黑气蚀得千疮百孔,但他的眼神依然坚定。“记住,天罡地煞本同源,你的劫在……”
可惜,老僧的话音被汹涌而来的尸潮淹没。李无涯不敢有丝毫犹豫,发足狂奔。在奔跑中,他怀中的星图突然发烫,仿佛在指引着他前进的方向。
终南山巅,七道星光正渐渐汇聚成勺柄的形状,而勺口所指之处,正是月无痕的地煞祭坛。此刻,那祭坛已浸在一片血海中,宛如人间炼狱。
月无痕从血池中缓缓捞起块星图碎片,她伸出舌尖,轻轻舔去边缘的血迹,然后轻笑一声:“李郎啊,你可知天罡三十六,本就是地煞七十二的锁?”
池底,半块残碑缓缓浮出水面。那碑上的铭文赫然是:黄巢当为应劫人,杀尽江南百万兵!这几个字,仿佛是命运的预言,在这风雪交加的夜晚,显得格外阴森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