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来家里玩，她做了肉夹馍，问他味道怎么样。他说，能行。但她看出来弟弟似乎不是很想吃，只是想尽快吃完了事。所以，她又对弟弟说，不想吃的话就放下吧，没事。弟弟还是没放下，吃完一口后对她说：“感觉没味，你炒肉时没放盐吧。”说完又接着吃。她也吃了一口，说：“应该是，我担心炒咸就少放了点盐。”她想弟弟真的长大了。以前，寒暑假回家做饭的时候，有时他直接说她做的饭越来越差劲了。她就会解释说好久没做了，技艺生疏了，还说要不然他自己做。弟弟端着碗想继续吃，最终还是吃不下去，买了泡面。而她吃得津津有味。他们昔日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吵个不停的画面如今变得虚浮。
柚柚伸开手，说：“舅舅。”弟弟擦了擦手，抱起外甥。他对姐姐说：“感觉每一次见到他，他都不一样，我甚至记不起他出生时候的样子了。”
她收拾餐桌：“小孩子真的一天一个样子，即使我们一直看着他，有时也不是很确定他之前什么样，看照片才会想起一点。”
“柚柚两岁多了，你和姐夫打算什么时候让他上幼儿园？”弟弟想到眼睛墨黑透亮的柚柚一旦踏入幼儿园就要天天去学校，不禁怜惜小小的外甥。
“我们之前想过他四岁再送去读幼儿园。但好像大家都是在孩子三岁时就送到幼儿园了，所以一直没想好。”她几乎快忘记这件事了。
弟弟说：“要上机关幼儿园吗？”他听说公务员家属的孩子可以去机关幼儿园上学，学费似乎比其它幼儿园低。
她很惊讶：“我从没听说过机关幼儿园。我的意思是我没想到现在也有机关幼儿园，感觉它好像只存在于上个世纪。”
弟弟也是只见过一次：“我曾见到过一座幼儿园，墙壁上面写着‘机关幼儿园’几个字。当时我也很惊讶，就搜了一下。”
“只是不确定柚柚有没有资格进入，而且还得看离家近不近。”
她给弟弟切了哈密瓜。爸爸曾经买了一网兜哈密瓜，结果弟弟几乎每隔三、四小时吃一个，而且只挑长得黄灿灿圆润润的哈密瓜，留给其他人的就是扁扁的。
弟弟给柚柚喂了瓜肉，他朝舅舅笑，盯着舅舅吃瓜，看他吃完一块就没再吃，柚柚准备拿起一块递给舅舅，但舅舅说：“谢谢柚柚，舅舅吃好了，不能再吃了。我喂你吃。”他给外甥又舀了一勺。柚柚点头，吃了哈密瓜，他喜欢甜甜的的水，还有凉凉的香气。她吃着哈密瓜，心里在想：以前怎么没看出来柚柚很喜欢哈密瓜呢，养儿真的随舅舅吗？
“姐夫还没下班吗？快七点了。”弟弟看了手机，没想到这个时候姐夫还没回来。他想，每天那么长时间都只有姐姐和柚柚两个人待在房子里吗？姐姐会觉得很孤单吧。
“他应该在路上，或者加班吧。”她给柚柚喂了奶粉，让他自己拿着大大支彩铅笔在白纸上乱画。为什么呢？因为她不会画画，知道自己一定帮不了柚柚画手抄报或者漂亮的树状思维导图，所以就让柚柚自己先培养画画的感觉，那样也可以凑合着交手抄报。虽然柚柚在白纸上乱画一通，就像她做不出来题时在草稿纸上涂了一圈又一圈，直到画了黑团，但她不担心，她相信画着画着就有感觉了，说不定柚柚还会成为小画家。
当时，他听到这种理由大笑起来，引得柚柚抬头望着爸爸。但他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太机灵了，因为他也不会画画。虽然自己的草稿纸向来都只有计算公式和图形，但也没画出过一棵草。他的手抄报都是朋友画的。
她说：“张冠李戴啊。”
“没办法，幸好我朋友会画画，不然我们只能交白纸了。”
她和弟弟吃了饺子正洗碗的时候，听见开门的声音。弟弟从沙发上站起来：“姐夫回来了，下班这么晚吗？”说着看见他手里有东西，就接过来放在地面。
她发微信告诉他弟弟今天来了，所以他回来的路上买了橙子、香蕉、菠萝和葡萄，还有向葵和大瓣瓜子。
“嗯，今天加班讨论一个案子。你吃晚饭了吗？”
“我们刚刚吃完，我姐包了饺子。她应该在给你盛饺子。很累吧？”弟弟觉得姐夫应该很疲倦，却没露出一点疲惫的神态，背脊依然笔直。
“会有点累，不过没关系，不用担心。”他脱掉外套，挂在衣架上。
“饺子还行吧？”
“嗯，能行。”样子忽略不计。
她正好端着盘子走出来，上面放着一碗饺子、油泼辣子碗、小瓷碟、醋瓶以及她炝的西红柿辣椒汤，还有一杯红茶。
他走近接过盘子放在茶几上：“柚柚去哪儿了？”
“他画画，画着画着趴在本子上睡着了，我弟就把他抱到床上睡觉了。”
“还没上学就这么困。他吃饭了吗？”
“吃了奶粉。”
“既然你们都吃了的话，我就直接动筷子了，感觉前胸贴后背了。”
弟弟说：“姐夫，你吃吧。”
她看着他的手：“你还没洗手吧。”
“哦，对，我先去洗手，手上有汗。”他有点窘迫地放下了筷子。
弟弟想姐姐还是这么挑剔，姐夫会不会不喜欢。虽然自己早已经习惯了，可姐夫毕竟不是小孩子。他想自己应该早早离开。
她看出来他起身去洗手的时候表情不自然，不像是不高兴，但也不像是完全不在意。她问自己，难道他觉得我让他在弟弟面前丢面子吗？是这样吗？
她有些不安，直到他洗了手坐下吃饭才回神，去厨房洗了葡萄，切了菠萝块，又把瓜子和向葵倒在碟子里端到茶几上让弟弟吃。他边吃饭边和弟弟聊天，让弟弟嗑瓜子，吃水果。
柚柚也醒来，走到爸爸身边，揉着眼睛：“爸爸，你在吃什么？”柚柚看着扁扁的东西，也想吃，他觉得爸爸吃得很香。
“饺子，柚柚。你想吃吗？”
“嗯，很香吗？”
他夹了一个特别小的饺子，喂给柚柚：“张大嘴，尝尝妈妈做的饺子多好吃。”柚柚张开小嘴巴，舀了一口，觉得没有哈密瓜甜，但还是说：“好吃。”爸爸是这样说的。他还问：“舅舅不吃饺子吗？妈妈也不吃吗？”只有爸爸觉得好吃。
“柚柚，我们吃过了。你要吃葡萄吗？”弟弟给外甥剥了葡萄皮，本来要喂到他嘴里，但忽然想到万一卡住了怎么办，就收回手：“姐，柚柚可以吃葡萄吗？会卡在嗓子里吗？”
她和他都看向弟弟，他们没想过这个问题，之前也没给柚柚吃过葡萄。
“不会吧，他吃瓜肉、米饭都没问题。”她还是决定发消息问问妈妈。妈妈说能行，小心一点不会卡住的。
柚柚喜欢葡萄，而且还学着舅舅的样子剥了三个，递给爸爸妈妈和舅舅，又把手上沾的葡萄紫汁吸进嘴里。
他们三人夸柚柚懂礼貌，柚柚更兴奋了，又要把菠萝递给他们。他拦住柚柚，把他放在腿上：“听妈妈说你画画睡着了，你画了什么？”
柚柚才想起还有画画这回事，看向舅舅：“舅舅的睫毛卷起来，我就画了卷睫毛。爸爸，你都没有卷睫毛，只有舅舅有。”
“那给我看看吧。”
“不行，我还在观察舅舅的睫毛，还没画好。”
弟弟看着柚柚，他盯着舅舅悄咪咪地笑。柚柚只是画了许多线条，给线条加了弯钩，让线条卷起来，可是他看看舅舅的眼睛，又看看自己的画，根本不一样，一直画不好，觉得没意思，就趴在纸上要睡觉。
他和她对视一眼浅浅笑了，想着柚柚大概真的没画画天赋，毕竟他们两个都不会。但他们也不会放弃，至少柚柚没厌烦。
“睫毛太难了，你可以先画一个圆，就是你看到的金黄色的月亮那样的圆。”他鼓励柚柚。
“好啊，爸爸，但我还要再看一次月亮才能画，我想不起它的样子。”
“没问题，等它出来的时候，爸爸妈妈会陪你一起看的。”
“舅舅你也会看吗？”
“嗯，舅舅会看，我们会看着同一个月亮。”弟弟回答。
“好啊。”柚柚拍拍手掌。
他吃完收拾了碗筷，放在盘子里，和她一起进了厨房。她系好围裙打开水龙头洗碗，水流滑过她的指尖，滑过花纹，在手指留下泡泡。
“你在想什么？”他看她一直盯着手。
“看泡泡，就像河里的苔藓长在手上。”
“真的很像。”他凑近水池，她有一瞬间的慌张，立刻拿着抹布洗碗。
“饺子很香，也很独特。”他轻声说。
“独特？”她把碗筷放在餐柜。那是爸妈给她挑的，绛红色木头柜子，花纹疏密有致。
“当然，很容易就认出来了。”
“我也这样觉得。”丝毫不为饺子的扁大觉得难为情，从来没有。
她脱掉围裙，往出走，听见柚柚的惊叹声：“舅舅，太酷了！我也要飞。”心里欢乐。
“我们周日去大哥家吧。”他说，跟着出了门。
“好，柚柚也好多天没见爷爷奶奶了。”
“那现在柚柚有人看着，我们去给爸妈和大哥他们买点东西吧。你累的话出发那天再买。”
“我不累，现在去吧。你要换衣服吗？”
“嗯，我去洗一下脸，换双鞋。”她心里有点激动，好久没有和他一起出去了，像约会！
柚柚没说要跟着爸爸妈妈一起出去，舅舅陪着他看飞行表演，他沉浸在天空中跃升俯冲的飞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