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三体文明的交流失败了，这一点在罗清的意料范围之内。
自己提出的条件算不上苛刻，无非就是让三体舰队禁入奥尔特星云，智子滚出太阳系而已。
他又没让三体人给自己磕几个头，给人类道歉。
‘三体人比魔修还不讲理啊……’
乘坐着空军一号专机，看着窗外伴飞的两架F22战机，罗清冥思苦想。
‘到目前为止，我只展现出了一点操纵宏观物质和神念传声的小能力，三体文明虽然注意到了我，但并没有觉得我可以威胁到他们。’
‘雷罡绝域阵只是阵法结合现代科技的一次小展示，也没有引起三体人的重视。’
‘这不是一个好消息，这说明三体文明的高度，很可能高于当下人类的最恶劣的预测。’
事实上，罗清由于忌惮智子的监视，也从来没有在此界展露过元婴巅峰修士的真正战力，能够坐上这第五位面壁者的位置，主要还是靠了自己神念传声的小技能。
在人类社会得知一切都将被智子监视时，陷入了长久的悲观情绪。罗清所展示的神念传声，直接让绝望中的人类把他抬上了面壁者的宝座。
由于拿不准三体人的真正力量，罗清也是剩下的四位面壁者中，最恪守面壁守则的那个，除了偶尔出道当当现在盛行的修仙文化偶像，基本上大多数时间都在打坐，进行内周天修炼。
真·面壁修行。
有一句话破壁人没有说错，他确实是所有破壁人里最痛苦的一个，毕竟监视对象动辄打坐十天半个月一声不吭，这谁受得了。
“罗清教授？”有人出声，打断了罗清的思考。
“总统先生，您请说。”罗清回过神来，看向这位美国总统微笑道。
他能坐上空军一号纯粹是和这位总统顺路，当然，也是这位总统强烈、反复、多次、诚挚、热烈邀请的结果。
面壁人之间素有互不私下相见的潜规则，因此罗清倒也没有和那位面壁者罗辑一同返回——主要是也不顺路，人家去的是北欧。
现在是‘战争’时期，安保力度与过去不同，除却窗外伴飞的两架F22战机之外，在罗清的神念感知当中，至少还有六架战机伴飞在空军一号不远处。
总统有些无奈，他邀请罗清教授的原因主要是希望与对方多聊天，对于这位神奇的修士他已经好奇许久了，但后者一上飞机就闷着不说话，尽管他知道谨言慎行是一位面壁者最起码的要求，但你这也太安静了。
这是拿我当三体人防啊。
“罗清教授，有件事情我比较好奇，能否为我解惑？”
“当然，不涉及面壁守则的话。”
“您的下一步打算是什么，是否打算对民众公开您的真实身份？您先前与破壁人的电视直播，引起了很大的反响。”
“这已经算是半公开了，接下来顺及自然吧。”
“我明白了，另外先前萨伊主席同我说，三体人似乎尝试与您进行私底下交流？”
“是。”
“您对此的看法呢？”
“相信敌人的战略欺骗是很愚蠢的事情。”
“那我就放心了，各大国都在担心您会被三体文明所蒙蔽。”
“这个担心多余了。”
“我听说您在面壁者PCD述职大会上，展露了许多超能力？”
“是。”
“真羡慕在场的人……没有去参加这次述职大会是我成为总统以来，最愚蠢的错误。”总统先生后悔的跺了跺脚，“我真的对您，对您所代表的修仙力量好奇极了。”
没办法，那五个小时不被智子所监视，众人畅所欲言心中的构想，罗清也不止一次表现出了自己的能力，五个小时的安全时间到了之后，所有人立刻闭上了嘴巴。
至少在智子的监视解除之前，与会的这三五百人，都要将秘密彻底咽进肚子里了。
这位总统已经不止一次询问参会的美国代表了，甚至连参会的CIA官员都被他召来见了许多次，希望对方能够暗示一下自己会上发生了什么。
可惜所有人都缄口不言。
只有维德冲自己眨巴着眼睛。
美国总统明显还想要说些什么，罗清则指了指机舱内的某个方向。
总统立刻就明白了罗清的意思。
智子在这。
他郁闷的闭上了嘴。
见总统先生安静了，罗清也闭上了眼睛，他虽在冥想，但神识一直牢牢锁定着那个晦淡的光点。
总感觉这个智子有些蹊跷。
…
太平洋海域，本初子午线与北回归线的交界点某处。
‘黑潮号’正以18节航速破浪前行，这艘本世纪初建造的秋刀鱼捕捞船，如今看起来锈迹斑斑，总长89米的钢制船体充满了修补的痕迹，在夕阳下整体泛着铁红色的锈泽。
最近的太平洋舰队第七舰队‘里根’号尼米兹级航空母舰战斗群在四百海里之外，实行全频道静默的‘黑潮号’，就这么在没有任何指示的情况下，晃晃悠悠的来到了纽约飞往中国的必经海域。
‘黑潮号’捕捞船有着明显改造痕迹，上层建筑被切割出三个战术平台，其中A位摆满补给和杂物，C位画了一个黄圈和红色的‘H’，这是一个直升机升降平台。
居中的B炮位则安装着1943年德国出厂的Flak 18型88mm高射炮，也就是俗称的88毫米高射炮，曾在二战期间大放异彩。
这个二战时期的老物件，被人从博物馆拉出来之后，很快就重获了新生，炮管表面覆盖着三体ETO组织特有的黑色哑光涂层，炮架通过五组液压支柱与甲板焊接。
炮架下方额外焊接了两组反后坐装置，可将后坐力分散至船体龙骨。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黑潮号’的船长原本计划在船尾再加装一个从黑市里淘来，从退役驱逐舰拆解的92式火控雷达的，但主拒绝了他画蛇添足的主张。
“炮组准备——”
一声悠长的日语喊叫，如同清晨撞响的铜钟，回荡在了整船之上。
想要击落空军一号确实有很大的难度，美国总统的座驾已非曾经的波音客机改造机型，新式的空军一号整体酷似‘B-1B枪骑兵’轰炸机，最大巡航速度达到了夸张的1.6马赫。
在空军一号附近护航的八架增程款F22，也同样以1.6马赫的速度进行伴飞，更困难的是，其中两架F22战机，锁死在了空军一号的下腹部区域，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钢铁盾牌。
按照现有的人类军事战争理论，二战时期的防空炮绝无可能威胁到五代超音速隐形战机，出膛速度仅有820米每秒的炮弹甚至无法追上全速疾驰的战机，更别说这门老式的火炮几乎没有任何现代观瞄装置——这东西毕竟是从博物馆直接拉出来的。
审判者号事件过后，元气大伤三体ETO对各国军队的渗透并不成功，能搞来这门老古董，已经让他们竭尽全力了的成果了。
“装弹准备——”
又一声喊叫，如同晨钟初鸣经久不息。‘黑潮号’号上响起几声磕磕绊绊的响声，装填手抱起一发重24.5kg的高爆弹推入炮膛，铜制弹带与炮闩摩擦出耀眼的火花。
这门高射炮弹，同样是由ETO组织的外围成员，八级钳工手搓出来的，像这样的珍贵炮弹，总共有八颗。
如果说，人类的现代战争理论本质上就是“打得更远和打的更准”，那么在此刻，这门88炮已经达成了‘打的足够远’、‘打的十分准’两个关键成就。
“瞄准准备——”
这是第三轮喊叫了，也是最后一轮，如同钟鸣的嗓音泄了气，沙哑起来，并很快就停了下来。而指挥者已经不需要额外吩咐什么了，一切所需要的信息都已经投射在了炮击手的瞳孔中。
【目标速度：1920km/h（马赫1.6）】
【提前量：方位角247°12'，仰角+78°37'】
【时空曲率补偿：-0.003c²/m³】
智子给的信息很复杂，但它似乎理解人脑所能分析的数据是有极限的，因此它给了一个炮手更明确的指标。
当炮手开始下意识挪动高射炮炮口的角度时，他的眼前也对应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进度条，视角中心简单标注了一个‘↑’的箭头。
当炮击手抬高炮口时，进度条缓缓填充，但当炮口过于高时，进度条则又飞速下降起来。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电子游戏，炮击手很快就掌握了这个游戏的技巧，并在瞳孔中‘↑↓←→’的指示下，完成了首次将进度条拉满的成就。
【点火】
两个血红的大字，突兀映在了这名炮击手的瞳孔当中。
击针撞击底火时，1，500bar膛压将炮弹释放，来自上世纪的炮焰喷薄而出。
这门二战时期的老家伙，在三体文明精确的引导下，以一种弓箭手向天空射击的滑稽感，将巡航高度在万米左右的‘猛禽’击中。这种古老与现代的割裂感让‘黑潮号’的船员们都暂停了呼吸，直到天空爆出一团不算明显的火光，这才让他们欢呼了起来。
21世纪美国空军的传奇五代机F—22猛禽，于公元2015年4月3日上午9点，被纳粹德国在1943年制造的88毫米高射炮击落。
至此，人类军备史的代际压制理论不复存在了。
【目标僚机已被摧毁，第二轮炮击准备。】
智子下达了第二轮炮击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