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的杜易正在蜕皮，岩洞之外的伏山部也在蜕变着。
原本的寒羽部，此刻已经不复存在了，在举族迁移到伏山部的驻地之后，剩下的就只有新的伏山部了——当然，也有些原本寒羽部族的人，还在坚定地信仰着狼神，甚至一度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不过对于寒羽部的头人来说，这些都只不过是小问题。
“我们祭拜的仍旧是狼神！”
曾经的寒羽部头人，如今的伏山部头人，这样对那些族人们说着。
“只是我们的狼神已经厌倦了狼躯，在经过了七个日夜之后，狼神转生成了蛇神，转生成了伏山之神，神为我们找到了新的家园，神会一直庇佑着我们！”
“赞美伏山之神！”
“赞美伏山之神！”
伴随着寒羽部头人的赞颂，部族的人们纷纷应和着。
至于那些伏山部的残存人口，寒羽部的头人也有着另一套说辞，在他的口中，蛇神与狼神本为一体，只不过一者为天，掌控雷霆，一者为地，慑服万物。
而现在，天与地融为一体，这伏山之神，才算是真正得到了完整。
于是，原本伏山部的人也接受了这一套说法，毕竟他们就算不接受也没用，战士们都已经死在了战争中，只留下一群女人和孩子，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接受这一套说辞，至少能让他们活下去，至少能让他们逻辑自洽地活下去。
但总有些人，做不到这么顺理成章的自洽。
牺就没办法接受这一套说辞，他是亲身经历了那场征战的，他也亲眼看到了伏山之神杀了那寒羽山的狼神，伏山部本应该是胜利的那一方才对。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眼下反倒是寒羽部的那些人在享受着一切，为什么是寒羽部的那些人拥有了一切？
他们甚至还说自己也是伏山部……怎么可能！
他们怎么可能是伏山部的人！
“为什么！”
牺不明白，不明白一切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于是牺便来到了岩洞，他想要询问伏山之神，他想要知道，一切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想要一个答案。
浑浑噩噩的牺没有隐藏自己的行迹，他去岩洞的事情自然也被战士们报给了寒羽部头人，听到牺已然变得失魂落魄，寒羽部头人便不再在意。
“随他去，这个人已经没用了。”
寒羽部的头人这样说着。
不是为神明做事，而是向神明祈求，这种事情只会白白消耗神明的好感，甚至令神明心生厌恶。
会做出这种事，那个曾经的神眷者，大概是真的昏了头了。
这个叫牺的神眷者，已经不足为虑了。
反倒是那个叫嬌的神眷者，才是眼下最为麻烦的。
那个叫嬌的神眷者，虽然是女性，但却是曾经伏山部中最强的战士，单是那以一敌百的无双勇力，就已经颇为骇人。
而现在，那个叫嬌的神眷者，深受神恩。
天知道这位伏山之神到底怎么想的，居然会赐下这种程度的神恩，只看那个叫嬌的神眷者，偶尔露面时候所展现出的凛然姿态，竟是和伏山之神本身都相差无几。
不过好在那个叫嬌的神眷者不常出现，只是偶尔才会露面，寒羽部的头人，才稍微安心一点。
毕竟他可是还记得，之前在双方交战的时候，就是他亲手唤来了狼神的霹雳，将对方劈到了八成熟。
“若是她想要寻仇的话……”
寒羽部的头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若是那个叫嬌的神眷者，想要寻仇，以对方所领受的神恩程度来看，嬌就算是要当着伏山之神的面杀了他，伏山之神都未必会有什么反应。
“所以说，伏山之神到底是怎么想的？”
寒羽部的头人百思不得其解，他不明白，伏山之神为什么会如此看重那个叫嬌的女战士。
“看来要早做打算了，至少要先让自己显得更有用才行。”
寒羽部的头人这样想着。
虽然他很懂得如何侍奉神明，但他也从未对神明有过真正的信任，曾经的狼神是这样，如今的蛇神也是这样，神与人之间，无非互相利用。
“如果这位伏山之神，真的这么不信任我……”
这样想着，寒羽部的头人却叫了一个亲信的战士过来，低声嘱咐了几句。
随后，便目送着那个战士，一路离开。
“如果这位伏山之神，真的这么不信任我，那我大概也只能找一个更愿意信任我的神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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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方的岩洞之中，牺还在浑浑噩噩地看着面前的巨蛇。
他原本还想要和嬌说两句话来着，但是嬌意外的不在，说起来，他这胞妹自从被伏山之神救活之后，就很少跟他交流了，原本亲密无间的兄妹，倒是疏远了不少。
这也让牺愈发地苦闷了，他那一腔的怨愤，都不知道能向谁诉说。
或许只有说给伏山之神听了，只有伏山之神能倾听他的一切了。
但眼下，伏山之神却也没有搭理他的意思，那偌大的巨蛇眼下正盘成一团，只看那宁静呼吸着的样子，却是已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过，就算听不到也无所谓。
“我只想知道，为什么。”
面对着沉睡的巨蛇，牺垂头丧气。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一切不该是这个样子的……寒羽部成了伏山部，那原本的伏山之民又算什么呢？我和嬌又算什么呢？”
“伏山之神啊，求求你告诉我，我现在到底该做些什么？我现在到底是谁？”
面前的巨蛇仍旧在沉睡着，没有半点反应。
只是岩洞之中，却隐约传来了，崩裂声。
又或者说，是巨蛇身上传来了崩裂之声，原本的老旧蛇皮，此刻被强大的力量撑得裂开，露出里面更为坚韧的崭新蛇鳞。
只是这片片蛇鳞的缝隙之处，却隐约可见几缕银白的毛发。
银白的毛发上缠绕着电光，这让牺想起了那寒羽山的巨狼。
“这……“
原本还在哭嚎着的牺，突然愣住了。
“这是……”
牺看着那老旧蛇皮的裂痕之中，所诞生的新生蛇躯，一时间竟怔怔出神。
“伏山之神，这就是您给我的答案吗？”
这一刻，牺隐约感觉，自己好像理解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我……懂了，我已经完全明白您的意思了。”
看着那蛇躯之上，隐隐跳动着的电光，牺攥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