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寒山部的头人，正在和天上的星辰交换眼神之时，杜易也正在和眼前的巨龟，大眼瞪小眼。
一片荒芜的丘陵，这里是杜易之前与巨龟交战的的地方，不过眼下，杜易和这巨龟倒是没有打起来——天知道这巨龟到底为什么突然就投了降，甚至还说出了一堆难懂的词汇。
创始之蛇，披甲之民，史官。
最后一个词，杜易好歹还能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是搭配上前两个，杜易就完全听不懂了。
“打不过就打不过，发疯干什么？”
杜易一度以为是自己之前已经不小心把蛇毒咬进去了，所以才导致这巨龟发疯说起胡话。
但伏在地上的巨龟却再三表示，自己极为清醒。
“绝对不会有错，这种号令万物的权能，就是创始之蛇的力量。”
伏在地上的巨龟，眼神中带着谦卑。
“披甲之民世代都是效忠于创始之蛇的史官，这种事情是绝对不会认错的。”
“所以说这个披甲之民又是什么？”
杜易听得一头雾水，他完全不知道这巨龟在说什么。
好在这巨龟明显也意识到了这份交流的不畅，便也开口解释起来。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到连天地都没有分开，最初的先民们在创始之蛇的庇佑之下登上了陆地，他们根据权能的不同分成了三个部族……”
在巨龟的讲述中，原初的三个部族分别执掌着三种权能，有鳌之民执掌着裁断一切的鳌钳，有须之民探测着世间万物的至理，有鳞之民领悟了繁衍生息之奥秘，衔尾之蛇守护着世界，庇佑着它们。
然而很可惜的是，在衔尾之蛇的庇佑之下，三大部族却彼此相杀，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此事在披甲之民的史书中，亦有记载。”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话语的真实性，巨龟甚至还补了一句。
“而在那之后，伟大的创始之蛇便用自己的血创造了披甲之民，来自创始之蛇的血，让披甲之民拥有了漫长的生命……作为回报，披甲之民也就世代作为创始之蛇的史官，用这份漫长的生命去记录一切。”
“你……先等一会。”
杜易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巨龟所说的每个音节他都能听懂，但是拼到一块之后，他就完全听不明白了——或许他还能听明白其中的一部分，只是这古老故事里的内容，他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之前做梦的时候……
“不至于吧？”
脑袋上的旧伤有些刺痛，这也让杜易下意识地开始用尾巴挠起头来。
“你是说，我刚才用的力量，来自于什么，创始之蛇？”
“是的，创始之蛇。”
巨龟点了点头。
在巨龟的口中，这创始之蛇乃是古之又古的存在，是原初的生命，是万事万物的创始者，是无所不能的奇迹，漫长的生命经历了一个又一个的纪元，甚至超越了时间和空间本身。
这也让杜易愈发地，尴尬起来。
原因无他，这巨龟吹得，属实有点过头了。
可眼前的巨龟却是一脸认真的样子，那虔诚的眼神甚至差点让杜易都信了。
“创始之蛇所过之处，皆是祂的国，在那古之又古的时候，祂便已经举万国之力，构建出偌大的帝国，造出那通天的巨塔，带领万族一同探索那无垠的星空……”
“你等一会。”
听着巨龟吹了半天的杜易，终于有点顶不住了。
“如果你口中的创始之蛇真的那么厉害，那你为什么只说过去的事情？”
杜易发现了盲点。
“现在呢？他在哪？”
“祂现在，就在老夫的面前。”
巨龟一脸虔诚地看着杜易。
“您就是创始之蛇，老夫绝不可能认错……伟大的创始之蛇啊，再带我们冲一次吧，带我们重建帝国，带我们再一次剑指那无垠的星空！”
“……”
一时间，杜易陷入了沉默。
自己是不是这创始之蛇，他心里怎么可能没数，虽然眼下脑子受伤，导致部分回忆不太能想得起来，但他至少还记得，自己是一个名叫杜易的人类。
就算他已经接受了眼下这蛇躯，有着既来之则安之的踏实心态，但这不代表他连自己是谁都能记错。
更何况，巨龟这一番说辞之中，还有个最为明显的问题。
“好吧，就算我真是你嘴里的创始之蛇……所以你刚才是不是说，重建帝国？”
杜易的眼睛登时就眯了起来。
“也就是说，帝国毁灭了？我有那么大本事，帝国居然还毁灭了？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这……”
巨龟直接噎在了原地。
“这，这，披甲之民的史书上没有记载……”
憋了半天，巨龟只挤出这几句话。
要说有没有记载，其实还是有的，只是那些话语，无论如何，都不能当着这位创始之蛇的面说出来。
太古的暴君，终究亡于其残酷的暴行……这种东西，它又怎么敢说出口呢？
好在，面前的这位创始之蛇，好像不太在意这些。
“没有记载，那就别瞎说。”
杜易探出蛇尾，拍了拍巨龟的肩头。
虽然以这巨龟所表现出的，堪称盲目的虔诚，他大可以直接认下这创始之蛇的名号，从而支使这巨龟为自己去做各种各样的事情，不过杜易对这种事情完全不在乎，对于这巨龟口中的重建帝国，更是没有半点关心。
比起那些有得没得，他眼下更想要吃顿饱的。
虽然在之前那场战斗之中，他的耗费不算多大，但眼下他却仍旧感到了饥饿——倒不是说伏山部的供奉不够多，而是随着蜕皮之后，他的身形变大，就连胃口好像也跟着变得更大了点。
饥饿的驱使之下，他甚至看着眼前的巨龟，都有点流口水。
这么大的一只龟，如果分下肉来……
“还是先吃饭吧。”
强忍着将这龟一口吞了的冲动，杜易还是决定正常吃点。
只不过这龟看起来却还是有些纠结，只看那眉头紧皱的样子，竟是直接在原地陷入了思索，动都不动。
“想那么多干什么？”
杜易忍不住开口了。
“就算是跟你那边的历史记载对不上，那些历史又不是你记载的……不是你亲眼见到的，只是前人留下的记载，你又怎么知道是真是假？”
“这……”
巨龟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要知道就在刚才，它都以为自己要被吃掉了，感受到那如同看着食物一般的眼神……它都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但是这位创始之蛇，好像和记载中的，有些不一样。
“这种循循善诱的感觉……祂真的是暴君吗？”
巨龟不禁思索起来。
但面对着创始之蛇的凝视，巨龟终究还是不能想太久，于是在缩了缩脖子之后，巨龟接上了刚才的话题。
“前辈们的记载，也能有假？”
“谁知道呢，反正又不是你自己写的。”
杜易完全不在意这个，他的心里只有填饱肚子。
但那巨龟，却仿佛想到了什么一样，眼睛却突然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