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经过了漫长的等待之后，杜易终于吃到了他睁眼之后的第一口肉。
火焰炙烤出来的猪肉熟得不怎么均匀，甚至连盐都没撒，可对于已经快饿疯了的杜易来说，这仍旧是无与伦比的美味。
“继续，别停。”
在意识到自己眼下这张蛇嘴，不太适合用来撕咬之后，杜易便干脆张大了嘴巴，等待着面前的两个人，将切好的肉扔进嘴里。
虽然两个人之中的一个，好像不太能称之为人。
山间的大蛇能借体重生，远方的巨狼能口吐雷电，还有那逆鳞之中记载的所谓修炼法门，再加上这些所谓的“神眷之人”，还有脑海中时不时浮现出来的，那些不知名的记忆……
“我这是来到了一个什么世界？”
一时间，杜易竟有些恍惚。
不过再怎么恍惚，也不耽误他吃东西，毕竟不管面接下来要面对一个什么样的世界，首先吃饱肚子，肯定是不会有错的。
吃饱了才有力气，甚至吃饱了才会有脑子，就好像眼下这种极度饥饿的情况下，杜易真就除了吃，就想不起别的任何事。
人在饥饿的时候，是没办法做到正常思考的。
蛇，自然也是一样。
“所以说，还有吗？”
杜易张了张嘴，他还没吃饱。
烤猪一共有三只，羊也有两头，对人来说或许已经能算是一顿分量极大的餐食了，但对于杜易眼下这庞大的身躯来说，却终究还是有些杯水车薪了。
再加上，杜易还有很多部分，是没有吃进肚子里的。
首先是下水不吃，毕竟这些祭品在送上来的时候，可没把肠子都洗干净，这要是真一口咬到点什么玩意，他大概是什么都吃不下了。
其次就是骨头和皮不吃，虽然以蛇的胃口，或许能把这些玩意消化掉，但杜易一方面担心骨头会卡嗓子，另一方面也是不喜欢皮毛带来的扎嘴口感——这就是身为人的意识在作祟了，他对口感还是稍微有点要求的。
再然后，就是不熟的不吃。
虽然从蛇的角度，生吞才是最正常的事情，但是身为人的意识却时刻提醒着杜易，吃熟的才是最安全的，一方面是高温能让食物变得味道更好，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熟食很安全，不会有什么奇怪的寄生虫。
就算自己眼下是变成了蛇，他也依旧要吃熟的，对于身为文明人的杜易来说，这是最后的底线。
于是，一番挑挑拣拣之下，能被杜易吃进嘴里的肉就更少了。
对于杜易来说，只能算是勉强垫了两口。
“还有吗？”
“这……”
看着地上那一大堆剩下的边角料，伏山之蛇和牺面面相觑。
伏山之蛇是想要和太古的上神套近乎，但它却没用过骨刀这种玩意，更不会用火，好在它记得那些没毛猴子很懂这个，于是原本负责处理祭品牺便被拎了出来。
在共同的目的之下，两边倒是短暂地合作了一会——但他们两个却怎么都没想到，眼前的蛇神居然会如此的挑食。
内脏不吃，骨头不吃，带毛的不吃，生的不吃，还只要吃熟的。
“神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挑嘴了？”
牺有些疑惑，要知道给伏山之神献上祭品这件事，以前一直都是他和他那胞妹负责的，因此这伏山之神享用祭品的样子，他倒是也曾看到过几次。
那个时候的伏山之神可都是把祭品整个生吞进去，压根没有什么这不吃那不吃的说法。
眼下明明身受重伤，却突然变得挑食，这位伏山之神，到底在想些什么？
“神就该这么挑食才对！”
原本的伏山之神，眼下的伏山之蛇，在心底这样感叹着。
看看眼前的上神，再想想自己之前吃法，伏山之蛇只想感叹，上神真不愧是上神——这或许确实是挑食没错，但却也将上神与普通蛇类划出了区别。
想想自己之前吃什么都生吞的日子，再看看这位上神对饮食的苛刻与精细，此刻的伏山之蛇只感觉，自己以前活得像个畜生。
“我以后也要学着这么吃……不过好像已经没肉了。”
正准备继续投喂上神的伏山之蛇，这才发现，能吃的肉，都已经被上神给吃光了。
若是以它的标准来看，这些祭品其实很多，甚至足够它吃到撑，可如果换成那上神的标准，真没多少肉是能入口的。
所以说，还有哪里能找到肉……
“嗯？”
这样想着，伏山之蛇的视线，却定在了牺的身上。
猪肉是肉，羊肉也是肉。
没毛猴子的肉，难道就不是肉了吗？
“上神稍等！新的肉这就弄出来！”
这样说着，伏山之蛇抄起骨刀，就要一刀攮在牺的后背上。
也就是这个时候，横扫而来的长尾，也直接将伏山之蛇抽到了一旁的岩壁上。
“这个不吃。”
杜易补充了一句，他刚才倒是忘了说了。
活人，他也是不吃的。
只是这一尾巴抽出来的动静实在是太大，就连正在寻找还有什么肉可以割的牺，都被吓了一跳。
“难道是因为能吃的肉太少，伏山之神发怒了？”
眼看得自己的胞妹整个人都镶进了岩壁里，牺连忙开始想办法。
但寒羽部的人送来的祭品也就只有这些，伏山之神又突然开始挑食，他眼下就算再怎么努力去想，也不可能凭空变出什么新的祭品……
“等等？”
牺突然一拍脑袋。
怎么会没有新的祭品呢？
那些寒羽部的人，不是还没离开吗？
只要伏山之神愿意跟自己下山，那祭品简直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可是看眼下伏山之神的样子，却是半点下山的意思都没有。
“或许只能靠我自己了。”
又看了一眼镶进岩壁里，还没爬出来的魁梧身形，牺深吸一口气。
虽然他确实没有他那胞妹勇猛，也不一定能对抗得了那寒羽部的头人，但是这一刻，他已经无所畏惧。
只因为，那寒羽山的狼神，已经变成了尸体。
而他的身后，却站着伏山之神。
“我会带祭品回来。”
再一次对着面前的巨蛇行礼，牺拎起断茬骨刀，一路下山。
只留下杜易楞在岩洞之中，着急地吐着信子。
“你这么着急走干什么？这不是还有一头狼没切吗？你倒是切了烤一下啊？”
但那野人，却是完全听不懂他想要表达的意思，只是自顾自地拎着家伙一路下山了。
只留下，一道毅然决然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