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烟，准备点礼物，我们去看看凌妙，她忙，我闲着呢。我还怪想她的。”沈轻离吩咐道。“哎对，舅舅上次赏的那只紫毫笔带着，送给凌太傅。”
“是，姑娘。”
公主府的马车在凌府门口停了下来。
下人进去报。
沈轻离走进凌府，小时候就经常来这里玩，但是沈轻离却不太喜欢这里，因为每次来凌太傅都会让她们两个抄书，不抄完不准玩，一想到这，沈轻离就感觉自己的鼻孔里都是墨香。
自是要先去拜见凌太傅的，只是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了凌妙的声音，竟还夹带着哭音，“我不嫁！为什么要让我嫁给大皇子啊！我与他又不熟。”
“皇命不可违，你不晓得吗？”凌太傅苍老却无奈的声音传来。
“皇上不是还没下圣旨吗，祖父，你再去求求皇上，我明明喜欢......”
“住嘴！”凌太傅厉声道，“不准胡说！”
凌太傅率先看见走进来的沈轻离。
“凌爷爷好，您最近身体可还康健？”
“好好好，离丫头啊，你帮我好好劝劝这丫头。”凌太傅说完就出去了，把空间留给了两个小姐妹。
“怎么了，妙妙？”沈轻离走到凌妙身边，凌妙长着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一双杏仁眼忽闪忽闪的特别可爱，五官精致的像个娃娃。
凌妙眼眶红肿着，一看便知是哭了好久了。
“阿离！”凌妙抱住沈轻离，抽抽噎噎的说，“皇上，皇上让我嫁给大皇子！”
“什么？”沈轻离惊叫出声。
“真的吗？”
凌妙点头，“我这次回来，就是说亲的......谁知，昨天祖父被召进宫，皇上就向他透露了这个意思。”凌妙说着，眼泪又流了出来。
沈轻离拿出手绢给她擦眼泪，“别哭别哭。眼睛都哭肿了。”
“我哭瞎了才好！”凌妙恨恨道。
上次贵妃提起沈轻离的婚事的时候，沈轻离就意识到他们这些孩子的婚事就要有着落了，但是没想到竟这般快，而且还是这般的不如人意。
“你别急，皇帝舅舅还没定下来这个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万不能自乱阵脚。”沈轻离安慰道，“我回去让我母亲去探探口风，你镇定一下。”
“凌爷爷对这件事怎么看？”沈轻离问了一句。
“祖父当然是听皇上的......他就不能考虑考虑我的感受吗？”凌妙说着又开始撇嘴。
“哎哎，松烟，快把箱子拿来，给我们凌妙大小姐看看。”
凌妙看了眼沈轻离给她带的礼物，摸着里面的一个瓷娃娃，“阿离，我们这样的人，婚事真的只能受摆布吗？难道，就连个选择权都没有吗？就像个物件一样，哪家合适就摆在哪家。”
沈轻离沉默，她没想过这些事情，她一直觉得自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嫁人这种事情应该不会被迫的。
但是凌妙何尝不是凌太傅的掌上明珠呢，如今的婚事却也作不得主。
“妙妙，我这就回去同我母亲说一下这个事情，你等我消息。”
——公主府
沈轻离回到公主府的时候，正巧看到沈鸣舟风风火火的走进府。
沈鸣舟一向都是稳重的，作为家里老大，他一直都是弟弟妹妹的榜样，从未如此失态过。
看来沈鸣舟已经得到消息了。
两人前后走进长公主的屋子。
“娘，舅舅要把凌妙许配给承稷，你知道这件事吗？”沈鸣舟开门见山的问道。
长公主正在拿着茶杯的手一顿，面对儿子的质问，点了点头。“我知道。”
“娘！”沈鸣舟喊了一声，“你们明明知道......”
“知道什么？”长公主打断他，凤眸微抬。
看见儿子失魂落魄的样子，长公主也心疼。
“舟儿，你要知道，婚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况是皇上的意思。”长公主语气缓和了些，“你和凌妙，只能是有缘无份。”
“怎么就有缘无份了？圣旨还没下，就不能再争取一下吗？”
“凌太傅走之前，我就想着把这事定下来，但是还没来得及说，他们就走了。”长公主叹了口气，“其实这次他们回来，凌太傅还给我来了信，但是没想到......终归是差了一步。”
“娘，我非凌妙不娶！”沈鸣舟坚定的说。
“住口！”门外突然传来沈寒枫的声音。“这般顶撞你母亲，成何体统？”
“爹。”沈鸣舟双眼微红。
“爹，大哥和凌妙青梅竹马，早就情投意合，怎么就......”
“你也住口！”沈寒枫厉声道。
“一个姑娘家口口声声讨论这种事情，羞不羞？”
沈轻离仍旧不服气。
沈寒枫吸了口气，“张嬷嬷，把门关上，让下人也都远离这里。”
“是。”张嬷嬷走了出去。
等到周围都安静了，沈寒枫才开口。
“舟儿，爹刚从宫里回来。”沈寒枫斟酌着，“这个婚事，是凌太傅向皇上求的。”
所有人都震惊的说不出话。
“凌爷爷，他明知，他......”沈轻离说道。
“他明知凌妙和鸣舟有意，却还是让凌妙嫁给承稷是吗？”沈寒枫轻笑了一声，“回来的路上我也琢磨了一下，凌太傅此举何意？”
“舟儿，你说他此举何意？”
沈鸣舟在父亲的引导下，冷静了下来。“立储吗？”
沈寒枫赞赏的看了沈鸣舟一眼，“凌太傅这次回来可不仅仅是为了他孙女的婚事，更是回来做皇上的参谋来了。”
“凌太傅选了承稷？”长公主问道。
沈寒枫点点头。“他是第一个，以身入局。”
“那岂不是林贵妃又多了个助益。”
“没错，皇上一直有意抬举林家，如今又把凌太傅拉了过去，凌太傅虽然已经告老，但是这么多年的学生和人脉可是不容小觑的。”
沈轻离在长公主身边坐下。
“不过好在，都是文官。”
“所以你让临书跟着护国公去了南边？”长公主恍然大悟，怪不得沈寒枫突然同意了沈临书这么多年的请求，原来在等这一步。
沈寒枫点点头，“皇上就算想把文官给林家也只能给一半，另一半还是我的，但是武将就不同了，谁能有护国公的地位重要。”
沈寒枫看向沈鸣舟，“舟儿，你是沈家的长子，沈家的重担将来都在你的身上，绝不可因儿女情长而误事。我们沈家如今牵一发而动全身，懂吗？”
沈鸣舟面色缓和了很多，但是眼底还是有着明显的痛苦，“我懂了，爹。”
“你这孩子从小到大都是最听话懂事的，”沈寒枫的语气也缓和了下来，“我听到这个消息，我就进宫去了，但是皇上一直都没有松口，我就知道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了。”
沈寒枫点点头，“谢谢爹。”
“阿离，扶你大哥回房间去吧。”沈寒枫说道。
“好的。”沈轻离去扶住沈鸣舟，这才发觉沈鸣舟的身子一直在抖。
沈轻离眼睛里也浸满了泪水。
两人走出来。
“你去看她了？”沈鸣舟突然开口。
“嗯。”
“她怎么样？”
“一直在哭。”
沈鸣舟突然站住，“阿离，大哥不会让你受这样的苦的。”
沈轻离抬头看向沈鸣舟，阳光下看不清他的脸，只是好像有什么，在顺着他的脸颊滑落。
是泪水吗？还是什么东西在崩塌。
昭平十六年二月二日，帝下诏。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
朕承昊穹之眷，统御八纮，笃念皇长子萧承稷，元良居长，早慧克勤。特赐号“宁”，晋封宁王。
二月四日，赐婚圣旨下。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
朕膺昊天之眷命，统御万方，夙夜孜孜，惟念社稷安泰、黎庶和乐。今皇长子宁王萧承稷，文武兼修，忠勇无双。
太傅孙女凌妙，毓质名门，德容兼备，诗礼传家，蕙质兰心。
乾坤合德，龙凤呈祥。
凌妙加封一品诰命夫人，赐九翚四凤冠、蜀锦百匹、和田玉雕合卺杯一对。
昭平十六年五月初五，礼部主婚，宗正司协理，依亲王制开中门、设九宾。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这是昭平年间，第一个封王的皇子。
沈轻离又去看过凌妙一次，凌妙只是苦笑，也再没闹过。
她对沈轻离说了一句话，“阿离，祝你可以觅得如意郎君，可以得偿所愿。”
沈鸣舟也再没去见过凌妙，但是他却变得沉默寡言，好像一夜之间就脱去了少年稚气。
这就是长大吗，沈轻离心里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