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陈逸的妹妹陈舒取走我一万两黄金的嫁妆,我去寻她讨要。
次日,陈逸却将这几年来赠予我的账册摆在案前。
“这些年来,我为你置办生辰宴席,添置珠宝首饰,共耗银五千六百两。”
“每逢除夕佳节,我为你打造金玉珍品,共花费一万四千两。”
“还有每月给你的零用银一百五十两,五年零三个月,你且自己算算。”
“今日,你可将这些银两如数奉还。”
我一怔,陈逸却冷眼看我,嘲讽道:
“舒儿不过取你一万两,就像要了你的命似的,你欠我的银钱又拿什么还?”
1.
“你既如此苛待舒儿,这便是你要付出的代价!”
“限你一炷香内,将银钱送至府上。”
“若是做不到,便休要再踏入陈府半步,三月之内,我也不愿见你。”
三月光阴,我深居简出,不曾踏足陈府半步。
直到三月期满,我已嫁与他人为妻。
这日,正与夫君同游西湖,不期在湖畔茶肆遇见了陈逸。
……
他将几页账册重重摔在案前,我慌忙接住。
翻开一看,密密麻麻记载着这些年他赠予我的点点滴滴。
我心头一颤:“驸马这是何意?”
陈逸眸光冷冽,一字一句道:
“你为了一万两就对舒儿穷追不舍,那我这些年给你的,你又该如何算?”
他指着账册上的数字,一字一句地念道:“生辰礼银五千六百两,除夕赏银一万四千两,每月月钱一百五十两,七年有余……”
“你且好好算算,凑齐了银子便送到府上来。”
我怔怔望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他眼中的温柔早已荡然无存。
他冷冷道:“这便是你苛责舒儿的代价。”
“一炷香内,把银钱送来。若是做不到,便莫要再踏入陈府一步。”
说罢转身大步离去,只留下我一人呆立当场。
账册散落一地。
我蹲下身去捡,泪水却不觉地滴落在纸上。
那一行行数字被晕染得模糊不清,恍如这些年的甜蜜往事,转眼成空。
我强忍泪意,匆匆赶往当铺。
这些年陈逸赠我的首饰珠宝,我都小心收着,原想着将来成亲时添妆。
谁知今日竟要典当还债?
我取出箱笼中的首饰,对着账册细细计算。
除了他给的银两,我又从讨回的一万两中取了八百两,分毫不差地凑足了数目。
可这许多银钱,一时三刻哪里典当得完?
我遣人去陈府报信,却连府门都进不得。
站在当铺外,我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在当铺门前来回踱步,心急如焚。
掌柜的正在一件件清点估价,这过程比我想象的还要漫长。
我派人四处打探陈逸的下落,却始终寻他不见。
正当我焦急万分之际,一个小厮匆匆来报,说是在城南茶楼见到了驸马。
我提着裙摆快步赶去,刚到茶楼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阵阵笑语。
待到终于凑齐银两,已过去半个时辰。
我几次派人去寻陈逸,却都吃了闭门羹。
正自焦急,却在茶楼里撞见他与陈舒相谈甚欢。
陈舒面带笑意,正向陈逸诉说着什么。
而陈逸则一脸宠溺地听着。
见此情形,我心如刀绞,终于明白他早已将我置之度外。
我强忍着泪意,命人将银两送至陈府。
自己则转身离去,再不回头。
2.
再次寻见陈逸,已是两日后。
那日,丫鬟随我上街为祖母挑选安神的香囊,却意外看见街角一抹熟悉的身影。
我下意识循着他的身影寻去。
只见他正在城中最大的珠宝铺内挑选首饰,铺内还有另一道我更为熟悉的身影。
是陈逸与他的妹妹陈舒。
我顿了顿,还是快步往珠宝铺行去。
珠宝铺内,陈逸拿起一支玉簪,亲手为陈舒簪上。
“舒儿,这支玉簪精致无比,你可欢喜?”
“若是中意,哥便替你买下。”
陈舒掩唇笑道:“这般精美的玉簪,我自是心悦的!”
“只是这支玉簪要一万两呢,嫂嫂知晓了不会恼怒吧?”
陈逸冷笑一声:“你不过取了她一万两嫁妆,她便敢与你翻脸……”
“如今,我用自己的银子给你买东西,她有何资格恼怒?”
“嫂嫂这般小气,也不知这些年哥哥给她的银钱她可还得起?”
陈逸不以为意道:“一炷香都过去许久,还不上岂不更好?”
“再说她这三月都不能再见我,我也乐得个轻松自在……”
“话说既然她不在身边,那哥哥搬去与舒儿同住可好?”
站在铺门外的我泪流满面,按住胸口欲裂的疼痛,踉跄着转身离去。
原来——在陈逸眼中,是我束缚了他。
而今,他终得“自在”,迫不及待要与他妹妹同住。
可陈舒并非他亲生妹妹,不过是他父母收养的义女。
从前陈逸对我说过,他对这个养在府中的妹妹甚是厌烦,嫌她愚钝娇气。
……
三年前,陈老太爷和陈老夫人相继去世,陈逸便将刚出闺的陈舒赶出府去。
那之后,陈逸从不在我面前提起陈舒。
直到——上月陈舒与太子侍卫定亲。
定亲宴上,陈逸始终面色阴沉,目光紧紧追随着陈舒与她的夫婿。
我以为他仍旧厌恶陈舒,劝他莫要在他人的喜事上露出这般脸色。
陈逸却突然甩开我的手,匆匆离开了宴席。
我四处寻他不见,直到宴席开始,才发现原来今天的新娘子陈舒也不见了踪影。
我这才了然,是陈逸带着陈舒从定亲宴上逃了!
可待陈逸归来时,却只见他一人。
我问他为何要坏了陈舒的亲事?
他却怒气冲冲,咬牙道:“这都是她咎由自取!”
次日,陈舒却突然来找我借银两。
陈舒红着眼眶,一脸不安地望向陈逸:
“哥哥……借我一万两可好,过些时日必定奉还。”
陈逸表面冷漠,握着我的手却极重,疼得我轻呼出声。
陈逸置若罔闻,只盯着陈舒道:“你当我是什么人,想借就借?”
3.
我觉得陈逸这话甚是奇怪。
陈舒能把他当什么人,不就是兄长么?
见她可怜,我本想劝劝陈逸。
谁知,问了库房的下人才知我的一万两嫁妆早已被陈舒取走。
陈舒可怜兮兮地传信来,说一月后必定奉还,我心下虽不快,却也应下了。
我的嫁妆库房钥匙只有我与陈逸知晓,陈舒如何得知,答案不言而喻。
但想着她或许确有急用,便应允她一月后再还。
取了银子后的一月里,陈舒再未露面。
陈逸也常常夜不归府,传信也不回。
我心生疑虑,可只要多问一句,陈逸便满脸不耐烦地说在忙府中事务,责怪我不懂事。
直到那日我在茶楼用膳,无意中听闻陈舒与几位闺中密友谈话。
才知这几月来,陈逸一直暗中将陈舒安置在城外别院。
还派小厮月月给她送去丰厚银两。
她逃婚后,陈逸更是抛下府务,陪她游遍江南名胜,买尽珍奇玩物。
他竟与她亲近至此,明知那一万两是我为祖母治病所备,还纵容她擅取。
我虽在茶楼的暖阁中坐下,心却仿佛是坠入冰窖,一时茫然无措。
恰在此时,陈府家仆匆匆赶来,向我递上陈逸手书。
“从今日起,你我缘分已尽。此后,你莫要踏足陈府半步。”
“你留在府内的衣物,也都尽快叫丫鬟来拿。”
“这三月你好生思过,莫要再来寻我。”
见到这封信,我冷笑一声。
他现在是想让我感激他的仁慈么?
独自回到院中,推开衣柜,他的衣衫还与我的并排而挂。
恍如从前每一次,我依偎在他宽阔胸膛。
可那些我以为两心相契的温存时光,终究不过是南柯一梦。
我躺在床榻上,摸了摸身侧冰冷的被褥,泪水悄然滑落。
陈逸,这些年,你可曾真心待我?
我离开陈府后,陈逸也并未回府,只遣人归来取物。
连行李也无暇收拾……他就这般急着去与陈舒同住吗?
我没有回话,转身离开了。
4.
祖母病重已有六月,近日病情却突然恶化,大夫说需得立刻施针。
若这次施针顺遂,祖母的病情便可好转,之后便可送去别院静养。
幸而那日我寻了陈舒要回那一万两,昨日取了八百两也够付请大夫的诊金。
我不断祈求上苍保佑祖母平安。
毕竟,如今我只剩下祖母这一个亲人了。
而陈逸,怕是早就忘了当初说要陪我照顾祖母到康复的诺言。
我心下黯然,今日祖母施针这般要紧之事,他竟是连一句关切都无。
我蹲在内室外,一脸无助地等待着。
“你莫要担忧,定会平安无事。”
身后传来一道温和的男声。
我一愣,正欲抬头道谢。
此时,内室的门帘却刚好被掀开。
大夫走出来,对着我笑道:“老夫人已无大碍!”
“林姑娘,你快进去看看吧!”
我喜极而泣,再也顾不得看方才安慰我的那人是谁,满心只想着祖母。
施针过后,祖母还需在此静养几日才能有所好转。
我便打算与丫鬟一同回府,取些换洗衣物再来照料祖母。
谁料刚出大门,就见一位老妇人差点跌倒。
我下意识上前将她扶住。
“多谢姑娘!”老夫人连连道谢。
我笑着说不必客气,聊了几句才知——
原来这位老夫人她年岁与我祖母相仿。
我怕她再摔倒,便扶着她回了家。
此时,迎面匆匆走来一个男子。
他见到我时,脚步微顿,礼貌道:“多谢姑娘送家祖母回来。”
这声音颇为耳熟,但我无暇多想,急着回府取衣物。
行至府邸大门处,一道娇媚的声音拦住我去路。
“嫂嫂,你快管管哥哥,他方才在花园里亲我,我这脖子都被他咬青了。”
陈舒故作娇嗔,拉开衣领向我露出那片暧昧的痕迹。
我只觉胃中翻涌,强忍着恶心转身便走。
回府我推门而入,迎面便是陈逸狠厉的一掌。
他目光阴鸷:“我警告过你莫要动舒儿,你竟还敢打她?”
“舒儿她生来娇贵,你这般下狠手,是想要了她的命不成?”
我被打得发懵,却下意识为自己辩白道:“我并未动她!”
陈逸细细打量着我的表情,又重复着说道:
“舒儿不可能骗我!定是你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