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雪粒子在天地间打转，老张头紧了紧补丁摞补丁的棉袄，深一脚浅一脚往家走。忽然，路旁一团灰扑扑的东西引起他的注意。
“哎呦喂！“老张头蹲下身，用树棍拨开积雪，“这是...松鼠？“巴掌大的小东西蜷成毛球，胡须上结着冰碴。他小心翼翼把松鼠揣进怀里，继续往前走。
没走两步，又见一条青蛇盘在树根下，鳞片蒙着层白霜。老张头叹口气，解下腰间酒葫芦：“算你走运。“烈酒浇在蛇身上，激起一阵白雾。
“阿嚏！“怀里突然传出响亮的喷嚏声，松鼠抖着尾巴钻出来，“这位壮士，您可真是活菩萨转世！想我堂堂太行山第一话痨，差点就变成冰雕艺术品了！“
老张头被逗乐了：“你这小东西，冻成冰坨子还贫嘴。“
“此言差矣！俗话说得好，生命不息唠叨不止...“松鼠顺着他的胳膊爬上肩头，“不过我说老哥，您救我就算了，怎么连那条竹叶青都要救？您不知道那家伙是...“
话音未落，怀里的蛇突然动了。老张头只觉得手腕一疼，三道血痕赫然在目。青蛇吐着信子滑进雪地，转眼消失不见。
“看吧看吧！“松鼠急得直蹦，“这就叫东郭先生和狼，吕洞宾被狗咬！“
老张头苦笑着按住伤口：“总不能见死不救...“
“您这哪是救人，分明是给阎王爷冲业绩！“松鼠突然抽了抽鼻子，“等等，这味道...“它哧溜窜下地，不一会儿叼着几株紫色草叶回来。
“快嚼碎了敷上！这是解毒的紫花地丁。“松鼠边说边用爪子比划，“要说你们人类，心眼比蜂巢还多，偏偏对毒蛇心软。我们松鼠都知道，冬天饿极了可以啃松塔，但绝不能碰毒蘑菇...“
老张头敷着草药，伤口火辣辣的感觉渐渐消退。他望着松鼠手舞足蹈的样子，突然笑了：“小老妹儿，要不去我家过冬？粮仓里多得是陈年松子。“
“哎？这怎么好意思...“松鼠嘴上推辞，尾巴却诚实地卷住老张头的围巾，“先说好，我打呼噜比磨盘还响，还爱半夜讲鬼故事...“
暮色中，一人一鼠的影子渐渐拉长。雪地上，两串脚印渐渐被新雪覆盖，唯有那株被啃了一半的紫花地丁，在风中轻轻摇晃。
春分这天，粮仓顶棚漏进一缕阳光，正照在松鼠大尾巴上。它把第八十七颗松子推进墙缝，突然竖起耳朵——院子里传来陌生人的咳嗽声。
“老哥，您家房梁上晒的这些苍耳子，炮制手法很讲究啊。“白胡子老头拄着药锄，眼睛亮得像发现人参娃娃，“这九蒸九晒的工序，现在没几个年轻人会了。“
老张头正给菜畦松土，闻言笑道：“都是小灰囤的零嘴儿，它就好这口...“话音未落，粮仓里传来“咚“的闷响。松鼠撞开木窗，爪子里还攥着半截何首乌。
“要死要死！这老头怎么追到这儿来了！“它哧溜窜上老张头肩膀，尾巴炸成鸡毛掸子，“快告诉他你根本不认识我！“
老人却哈哈大笑：“果然是你这小贼！三年前偷吃我半筐黄精，害得我配错药被掌柜骂...“他突然压低声音，“不过你往药篓里塞的野山参须，救活了难产的妇人。“
松鼠突然不抖了，爪子里的何首乌“啪嗒“掉在地上。老张头感觉到小东西在轻轻发抖，绒毛蹭得他脖子发痒。
“所以您就是...“老人从褡裢里摸出个褪色的红绳结，“你钻药柜卡住尾巴那次，我给你系的平安扣还在呢。“
暮色染红屋檐时，三人围坐在灶台边。松鼠捧着松子嗑得飞快，尾巴却始终圈着老人的药锄：“老头我跟你说，现在我有正式编制了！每天负责叫这懒汉起床——太阳晒屁股啦！“
老人笑着往陶罐里添了把金银花：“当年你总把三七和葛根藏混，现在倒学会分门别类囤货了。“他突然皱眉抽了抽鼻子，“等等，你们最近是不是见过竹叶青？“
粮仓角落，几片青鳞在草药堆里闪着幽光。老人用银针挑起鳞片，针尖顿时泛起黑雾：“那毒蛇记仇，这是要寻着气味找上门啊。“
话音未落，窗棂突然“咔嗒“作响。月光下，三条青蛇正顺着梁柱游来，为首的赫然是当初被救的那条，额间鳞片缺了一角。
“完犊子！“松鼠蹦上房梁，“我囤的雄黄粉呢？上周明明藏在这根椽子...“它急得直转圈，突然眼睛一亮，“有了！老头你还记得驱蛇药粉的配方吗？“
老人已经打开药箱：“苍术、菖蒲、半边莲...“话音未落，松鼠像阵小旋风卷过粮仓。天麻堆里翻出苍术，松子堆里刨出菖蒲，连垫窝的干草里都抖落出几片半边莲。
三条毒蛇逼近灶台的瞬间，老人扬手撒出药粉。青蛇们触电般扭曲起来，为首的毒蛇不甘心地吐着信子，突然被个松塔砸中脑袋。
“喂！缺角蛇！“松鼠蹲在房梁上做鬼脸，“知道你为啥总输吗？光记仇不记恩，活该被药粉呛！“它甩甩尾巴尖沾的药末，“学着点，这就叫囤货救急！“
晨光熹微时，老张头往院墙四周撒着药粉。松鼠蹲在老人肩头啃甘草，尾巴一晃一晃地指挥：“左边！左边再撒点！哎那边有蚂蚁窝别撒多了...“
采药老人临走前，把红绳结系回松鼠脖子上：“跟着老哥好好过，但记住...“他点点松鼠的脑门，“囤草药可以，别再把蜈蚣当树根藏被窝了。“
春风拂过新绿的菜畦，老张头望着满院子药粉苦笑：“这下可好，怕是连耗子都不敢来了。“
“您懂什么呀！“松鼠正把雄黄粉分装进核桃壳，“这叫战略储备！等夏天蚊子来了...哎你把我晒的艾草收哪儿去了？“
粮仓屋顶上，几株新生的紫花地丁在风中摇曳。老张头眯起眼睛，忽然觉得那抹紫色比往年都要鲜亮。